第一百四十二章 殺戮、邪惡與囚籠
如果只是肌肉男一份孤例，還不足以說明什麼。
可是小桃子也是如此，她胳膊上的摔傷在進入3號車廂后，就詭異的消失了。
這種種跡象，讓江尋猜測，肌肉男和小桃子，都被替換了。
江尋的話，讓原本就有些氣氛凝重的車廂，更加鴉雀無聲。
人們耳邊迴響「替換」這個恐怖的字眼。
替換什麼？
為什麼要替換？
如果原主死了，那替換他們的又是什麼「東西」？
人們都覺得頭皮發麻。
如果江尋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麼替換對象絕不止肌肉男，他們也很可能被替換。
甚至整個車廂的人，都會被替換！
「倖存者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為什麼要在他們身上下這麼大工夫？」魚冰凌不解的說道，「而且要說替換的話之前的出事高鐵的列車員，難道他們已經被」
這些列車員，原本江尋和魚冰凌就覺得不對勁兒，如今聽到江尋這麼說，魚冰凌自然產生了聯想。
江尋搖頭：「沒有，他們都是正常人，暫且算是『正常』吧。」
江尋話裡有話，他又轉向肌肉男：「所以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首先說說，你到底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肌肉男忽然變得極度驚恐，他慌亂的搖頭，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臉色大變，雙手掐住脖子，似乎變得極度痛苦。
嗯？
江尋目光一凝，上前一步，可就在這時，肌肉男嘴裡開始冒出黑色的血液，他整個人倒地抽搐，很快兩眼泛白，徹底斷氣了。
周圍人群嚇得立刻散開，富婆臉色蒼白，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倒不是她對肌肉男的感情有多深，那只是她養的一個軟飯男罷了。
然而此時，在這輛修羅地獄一般的列車上，肌肉男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的救命稻草。
肌肉男死了，她心中的悲傷可想而知。
這悲傷不是悲肌肉男，而是悲她自己。
「死了。」魚冰凌微微蹙眉，「服毒嗎？」
江尋搖頭：「未必，也許是有人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什麼，以達到控制他們的目的，現在他失去了價值，便被遠程操控殺死，對獵鬼人或者異能者來說，這不難做到。」
「對了，那個小桃子呢？」魚冰凌想起陶雪，她身上很可能也出了問題。
然而魚冰凌四下里尋找，可陶雪根本不在這節車廂。
「不用找了，不可能被你找到的，從我們接受審查，跟車上的獵鬼人撕破臉，他們就開始有意隱藏一些東西。」江尋說道。
「那線索就這麼斷了啊。」魚冰凌心中惋惜，好不容易弄到一些眉目。
「並沒有。」江尋搖頭，「其實這個肌肉男被殺，反而告訴我了一件事」
「嗯？」魚冰凌詫異，在這種情況下，江尋還能發現什麼盲點嗎？
「我確認了，替換倖存者的這些人，他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鬼怪製造出來的傀儡，否則就不會存在殺人滅口這種操作，因為傀儡是不會不聽話的。」
「活生生的人」魚冰凌眉頭一挑，江尋的發現，看起來沒有太大意義，但其實包含了很多信息，「難道說，這些人被複制了，這些替換者是複製體？」
江尋笑了，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怎麼知道替換者是複製體，而不是反過來，其實我們才是複製體呢？」
江尋的話，又是讓車廂人聽得近乎崩潰。
今天江尋幾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鬼故事。
魚冰凌沉默了，其他倖存者也就罷了，她沒什麼感覺，難道她和妹妹，還有江尋，也有潛藏在暗中的替換者。
這讓她有些細思恐極。
江尋看出了魚冰凌的心思，他開口道：「這種奇怪的能力，未必沒有限制，我只是不知道限制是什麼。」
江尋說話間，看向宋書月，開口問道：「你是最近才調到g850次列車上吧？」
g850次列車，就是之前出事的那輛列車。
而救援他們的列車，是g721次。
宋書月愣了一下，她有些驚奇的看著江尋：「你是怎麼知道的？」
稍稍頓了一下，宋書月繼續道：「這次其實是我第一次跟車。」
江尋解釋道：「因為我們登上這輛救援列車后，遇到了g850次列車的原列車長，這位閑不住的老頭不知為什麼，明明自己在休假，卻跑了幾千公里，正好獃在白越山區，又說放心不下，特地來看你們，可是我注意到，這麼多列車員中，只有你沒有跟那位列車長打招呼，你們應該是不認識。而乘務長之前跟我解釋過，那位列車長才剛剛調離g850次列車，所以你應該是新來的。
而且在列車剛出事的時候，我問過你列車員都死了那些人，可你看了半天也說不清楚，你解釋說自己臉盲。但我想，就算再臉盲，如果跟自己的同事相處一兩年的話，也不至於連十幾個人都記不下來吧，所以，你只是一般程度的臉盲，記人比較慢那種，你是因為剛來g850次列車不久，所以才認不全同事。」
宋書月愣了好一會兒，她確實說過臉盲這些話。
其實很多人都會拿臉盲來自嘲，也不是真的臉盲到近乎弱智的那種，本來一句看起來沒有太大問題的解釋，也被江尋注意到了。
而此時的g850列車的乘務長，她就站在不遠處，她記起了自己剛上車時跟列車長的交談，不過當時江尋也沒有參與到他們的談話啊。
別人隨便聊幾句天，他也暗暗記下了，這個人腦子裡到底記了多少東西？錄像機嗎？
「在g850列車上，還死了兩個列車員，他們也是剛調來的吧。」江尋這句話，問的是乘務長。
乘務長木然的點了點頭，你這是怎麼知道的？
「所以，g850的列車員，經歷了一次小規模的重組，宋書月就是跟現任列車長一起來的吧？」
乘務長都不想點頭了，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不過宋書月還是奇怪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用對講機呼叫不到列車長，後來下車之後，我問你列車工作人員都少了誰？你發現少了列車長之後，回答我的語氣失魂落魄，而且表情也很哀傷，那如果你跟新列車長不是親戚的話，就證明你跟這位新列車長關係很好，很可能你以前就在他手下做列車員，他對你很照顧。」
「是是這樣的。」現在提起那個老列車長，宋書月還是很難過。
他確實是一位慈愛的長者。
江尋道：「我之前一直在尋找怪物的殺人規則，為什麼有些人活得好好的，有些人卻還沒下車就被殺，為什麼列車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活下來了，就連後面許多人被看不見的絲線腰斬時，列車工作人員也都幸免於難。
我原本以為，g850的列車員有問題。
而現在來看，我應該是想錯了，其實怪物優先殺死的人，都是首次乘坐，或者第一、二次乘坐g850次列車的人。包括宋書月，還有我和我的女伴，怪物也曾經試圖殺死，只是沒殺成罷了。
那怪物一次沒有殺死我們，之後也沒有補刀。
這也是為什麼列車員普遍活下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你們有問題，而是因為你們乘坐這輛車太多次了。」
江尋一番話說出來，人們面面相覷。
他們確實都不是第一次乘坐g850次列車，有些人已經乘坐很多次了。
其實這一點，江尋從他們的私下裡談話，也分辨出了許多，比如當時富婆在打電話的時候，就提過本次列車的沿途的一座城市，她因為生意的原因，經常跑這座城市。
各種繁雜的信息中，江尋發現了最終登上救援列車的倖存者的共同點。
江尋又道：「登上列車之前，倖存者是被殺死。登上列車之後，死亡的方式變更為替換，會有一個替換者，接替我們的位置
可是替換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替換我們呢？
而且，只有多次乘坐g850列車的人，才會被留下性命，用來複制和替換，這可能意味著，g850列車便是複製你們的載體，這種替換，需要你們多次乘坐這輛列車，乘坐太少的人，無法被複制，所以他們被捨棄。這只是我的猜測。
而我好奇的是，這種『複製』發生在什麼時候，是不是你們在以前乘坐這輛列車的時候，複製已經完成了。也就是說，可能你們自己，才是複製體？」
車上的倖存者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江尋的推理，每句話都在刺激他們。
而且最可怕的是，江尋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肌肉男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他就是替換者。
江尋繼續說道：「包租婆希望我加入他們。
可是『加入』的是什麼呢？
這老女人還對我說過幾句話——
她說『我猜對了，但又其實沒猜對。』
『我會死，但也不會死。』
這幾句話，應該是謎面。
『我會死』很好理解，就是我會被她殺死。
那『我也不會死』，意味著我會被複制和替換，這是車上每一個人的命運，甚至可能包括了那四個獵鬼人。」
江尋說到這裡微微沉思，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一些猜測了，只是信息太少，不能確定
他開口說道：「複製的方式，有很多種，只要想一想最可能的方式，也許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第一種複製——克隆。克隆技術是用被克隆者的體細胞細胞核，加上工具人的受精卵細胞質，結合複製出來的胚胎，說到底，克隆出來的只是一個胚胎罷了，想要長到成人，還要二三十年的時間，且不繼承任何記憶，首先排除。
第二種複製——直接複製。複製體承載記憶，所有的一切，都與被複制體一模一樣，如果這是真的，那麼複製載體就是g850次列車。
不過這種也排除。因為我看到的複製體，其實跟原主不一樣，就拿肌肉男來說，複製體的衣服更陳舊，臉上原本有的青春痘也消失了。
所以，我傾向於第三種複製
我之前問過包租婆，她是不是因為生活不如意，精神出問題了？可這種狀態，為什麼還有心思打麻將？
她給出的回答是，『沒辦法，不找點愛做的事來做，我會瘋啊。』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瘋呢？
排除腦子受到外力打擊，將一個人逼瘋，需要讓他經歷長時間的痛苦，並且很難看到擺脫痛苦的希望，或者希望極為遙遠和渺茫的時候，才會瘋。
我這裡想著重說的是長時間
而肌肉男複製體，他的襯衣比原主的更為陳舊，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所以，第三種複製應該是時間複製。
如果我們穿越回過去，是不是會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複製體肌肉男，也就是過去的肌肉男，他在經歷了更久的時間后，穿越到我們的時空，便看到了現在的肌肉男，所以，複製體肌肉男的衣衫更陳舊，他原本臉上的青春痘也早就好了。
原本的肌肉男被殺死，複製體肌肉男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新的肌肉男。
為什麼要殺死過去的自己呢？
也許是因為他們沒得選擇。
同一個時空內，只能有一個個體。
如果兩個個體同時存在，可能會『湮滅』，又或者穿越過來的個體要被現在的個體取代。
這應該是『規則』。
為了在這個『規則』下存活，只能殺死過去的自己。
但是就算殺死了過去的自己，也不是終結！
穿越還會再次發生。
否則包租婆不會說——『沒辦法，不找點愛做的事來做，她會瘋。』
也就是說，包租婆也身處這樣的無限穿越中。
他們都會穿越到過去，一次又一次。
為了活下來去，每次都要殺死過去的自己。
我做出這種推測還有一個論據，就是第一次乘坐g850列車的人，他們都會在踏入這輛救援列車之前，被怪物殺死。
因為他們是第一次乘坐，那從未來穿越過來的殺戮者，就沒有他們的複製體。
所以，他們才無法被複制，怪物選擇直接殺死他們。
但是如果他們乘坐了g850次列車兩次，及以上，他們就會陷入這個時間囚籠中！
從這裡開始，怪物不再殺人，從怪物手裡接過屠刀，繼續殺人的正是我們自己。
所以我們看到的軍人屍體，傷口是三棱軍刺造成的，那個火車司機，是被刀刃割頭，如果是怪物殺人，不會留下這麼低級的傷口。
時間穿越不會終止，殺戮者殺死倖存者是為了自保，但如果他們失敗了，讓現在的倖存者活下來，也無濟於事，因為現在的倖存者，依舊會在未來穿越到過去，看到過去的倖存者，到了那個時候，現在的倖存者就會變成新的『殺戮者』。你們所有人——」
江尋看向車上臉色已經慘白如紙的倖存者們。
「都是如此！」
「噗通！」有人已經承受不住江尋描述的命運，直接癱坐在地上了。
毫無疑問，江尋的話，幾乎宣判了他們死刑，就算不死，也逃脫不了被折磨的命運。
這時，魚冰凌開口道：「如果第一次乘坐g850次列車的人會被怪物殺死的話，那他們怎麼還怎麼第二次乘坐g850次列車？」
江尋道：「他們有可能只是在虛擬時空中被殺死了，我們所處的時空，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時空，在原來的時空中，他們也許還『活著』，否則的話，zf也早就注意g850次列車的問題了，早就把這條鐵路線封停了。但『活下來』的這些人，還是不是他們自己？究竟被殺死在虛擬時空的人是本體，又或者離開的是本體，已經說不清了。」
魚冰凌道：「包租婆他們，原本都是真正的獵鬼人，只是因為墮入時間囚籠，他們不得不一直屠殺」
江尋點頭：「不錯，每個人心中都有惡，獵鬼人也是如此，一旦殺戮開始，心裡的罪惡被釋放出來，就如同無法回歸鐵籠的猛獸，它只會越來越兇殘，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就是林子琪說的『在約定的時候，我們都還能算是人，現在卻已經算不上了。』
他們的約定，應該是一切逃離這個時間囚籠，而包租婆邀請我加入的，也是讓我跟他們一起，合作逃離時間囚籠，他們為了這個目標，不斷的殺人，本心已經迷失，早已經成為真正的邪惡。
林子琪開始懷疑為了逃出時間牢籠，墮落為邪惡是否是對的，所以，最終她選擇了退出
而至於金絲眼鏡男還有那個油膩胖子，他們真的完全墮落了，他們在時間囚籠中，不但殺人，還可能強尖、施虐，反正也沒有人懲罰他們，道德底線也被完全踐踏，所以他們看到你和晚晚后，就想對你們下手，因為他們沒有底線。
然而這一點，他們自己卻沒有意識到，或者意識到了，但不願意去想。
他們依舊願意相信自己是為了衝出時間囚籠，不得已做出的殺戮。
然而永不停止的穿越，本身會讓他們發瘋，為了發泄，男人的原始獸性被釋放出來，強尖是最容易做出的選擇，就像包租婆找『愛做的事情』，他們也會找『愛做的事情』，以此來避免他們內心崩潰。
可是，當你罵他們是最底層人渣的時候，他們被刺激到了，因為你撕破了他們用於自我安慰的脆弱謊言。
這也是他們兩個人當時反應如此劇烈的原因，畢竟曾經的他們，也是鮮衣怒馬的獵鬼人，實力強大，社會地位高，倍受尊重，而現在，他們只是人渣。這種身份的落差，加上自我安慰的粉碎，只會讓他們墮落得更瘋狂，更徹底。
至於那一套人骨麻將我當時問包租婆，是不是她用她殺死的人的骨頭做的，她說『我猜對了，但又沒猜對』，那麼我想，可能確實是她用殺死的人的骨頭，做了麻將，但這死者，其實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用所殺過去自己的骨頭做麻將，因為她知道我當時不可能想到這一點，所以說『我猜對了，卻又沒猜對』。」
聽江尋說了這麼多，倖存者們越來越感到絕望，用自己的骨頭做麻將？這包租婆是不是也瘋了啊！就算沒有瘋，也怕是早就心理變態了。
按照江尋的說道，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逃出去。
別說是他們了，就算是那個四個獵鬼人，也都無能為力。
他們的結局，多半是被未來的自己殺死。
至於魚冰凌，她此時深深的感受到這個怪物的恐怖，這種能力，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也就是說，這個怪物的能力，不是空間，而是時空。」
「對。」江尋點頭，「按照科學的認知，時間和空間，本來就是一體的，我們每一個人跑起來的速度，都不是在空間中的速度，而是在四維時空中的速度，空間上跑得越慢，時間就跑得越快，靜止不動的話，時間流速則最快，如果跑得跟光一樣，時間流速則是最慢，也就是停止。
這個怪物製造出來的，不單單是時間囚籠，而是時空囚籠。」
（二合一章節，57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