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酒宴
對陳方舒他們來說,查探情況也不一定非要神神秘秘的,那樣豈不是擺明了心裏有鬼,讓人心生懷疑。大家初來乍到,在別人的地盤這樣做,其實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再說了,在雲夢澤的水匪們看來,他們幾個今天才剛到,就算隨便他們打聽,又能打聽出什麽秘密來?如果那麽容易就能打探出來的,還能算是機密嗎?因此水匪們也就懶得管他們。
就在陳方舒他們四處溜達的同時,林凡和王虎在朱桐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建築前。
林凡他們抬頭觀察,這處院子占地不小,雖然還算不上富麗堂皇,但在這島上,怎麽也比他們住的那破草屋強的太多了。
兩人剛進了院子,就有一名體型瘦小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此人留著山羊胡,彎腰塌背,很是有些猥瑣,從外邊看上去與大街上那些擺攤來坑蒙拐騙的算命先生差不太多。
隻是從他眼神轉動中偶爾流露出的一絲精光便可以看出,此人絕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一個普通的江湖騙子,也不可能在雲夢澤做到如此高位。
中年人對著兩人笑道:“在下廖廣璞,忝為雲夢澤二首領,有失遠迎!雙龍嶺的兩位快請入座!”
“二首領客氣了!讓二首領如此破費,在下受之有愧啊!”王虎粗生粗氣的說道。
“哪裏哪裏,似雷頭領這般的英雄人物,就是再怎麽招待都是應該的,哪裏算得上破費!”廖廣璞又道。
“二首領謬讚了,在下隻是一個粗人,可擔待不起二首領所說的英雄二字,啊哈哈!”王虎放聲笑道。
在廖廣璞看來,這個雷耿表麵謙虛,實則對自己的誇讚還是極為得意的,這份得意他甚至都懶得遮掩。
可見此人隻是一個莽夫,不值得多加注意。不過廖廣璞也並為就此放心,萬一這人剛才表現全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那此人就極為可怕了,他此番前來,也定然有著不同尋常的目的。
幾人又寒暄幾句,說些不疼不癢的場麵話,便分主次落座。
廖廣璞舉起酒杯,玩味的盯著兩人:“聽說今天早些時候,我三弟與雷頭領身邊的這位小兄弟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這第一杯酒就當是我替三弟向兩位賠罪了。希望兩位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他計較!”
伸手不打笑臉人,廖廣璞這般放低身段,林凡和王虎也隻能端起酒杯。
王虎說道:“二首領說的哪裏話!今天也是因為小林子太過冒失,衝撞了三首領。是我們還該向各位賠罪才是,怎敢勞駕二首領前來說情!”
“還請二首領向三首領轉達我們的歉意,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我們這些小地方來的人一般見識。”
“哈哈,好!那就讓我們喝了這杯酒,此事就算揭過去了!”廖廣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可他瘦小的身軀與如今的豪邁姿態放在一起,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滑稽。
見廖廣璞如此痛快,王虎也不好示弱,也隻能將杯中之酒喝了個幹淨,舉起手中的空杯向廖廣璞示意。
不過林凡卻沒有將酒喝盡,隻是輕啜了一口,然後對著手中的酒杯皺眉冷哼了一聲,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這杯酒林凡不能喝的那麽痛快,甚至就連剛才舉杯,也是假裝在王虎的眼神威脅之下才做出來的。
這是因為按照他今天表現出來的行為,他帶給其他人的感覺就是他是一個心高氣傲,很不容易相處的年輕人。本事雖高,脾氣也大。
如果他現在突然變得好說話了,這種前後反差,落到有心人眼裏,就會成為懷疑的理由。
他們幾個畢竟不是真正的山賊,與那些終日裏混跡於土匪窩的江湖草莽有著本質的區別。因此哪怕是他們掩飾的再好,也總有一些地方,是他們難以注意到的。
這在平常還好,沒什麽人注意他們。可要是這些水匪真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們身上,他們一舉一動中的這些細微差別便會被放大,難保不會被識破身份,到時候這小小的差池就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索,由不得他們不謹小慎微。
王虎嗬斥林凡道:“小林子,你在幹什麽?還有沒有點規矩?”
廖廣璞笑著製止了他“雷頭領不必動怒,我看這位小林兄弟是性情中人,想來還是對今日之事心中有氣才會這樣。”
“照我說,有本事的人脾氣大一點是應該的。別的不說,就憑林小兄弟的這身本事,也絕非池中之物,一飛衝天是早晚的事!雷頭領,你說我說的對嗎?”
林凡表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有些吃驚。看來這個廖廣璞的城府心機,比起那個黃新峰要深了不止一兩層。
剛才那兩句話看似簡單,其中的道道卻一點不少。
如果王虎是真的生氣,他的這番大度表現自然會令王虎這樣的粗獷漢子更加感到羞愧,也就會讓他更加的對林凡看不過眼,導致兩人不和。
如果王虎是假裝生氣來維護林凡的話,他最後那句本事越大,脾氣越大無疑是在暗示王虎這個年輕人不好掌控,讓他小心反噬。
這等於是在王虎心裏種下了一根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紮他一下,時間久了,兩人自然就會生出嫌隙。
虛偽的話誰都會說,可能說的這般真誠自然,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這等心思手段,不能說不高明,如果是用在別人身上,沒準還真的會被他得逞。
可是他並不知道林凡兩人的身份是假扮的,更不知道兩人真正的關係,也就不知道他這種挑撥離間的伎倆,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還會讓林凡他們提高對他的警惕。
看著他的這番惺惺作態,王虎裝出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氣衝衝的說道:“二首領有所不知!這個小林子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年輕氣盛,做事喜歡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可兩位當家的又極其喜歡他,對他極為放縱,所以有時要是他的性子上來了,就連我也管束不了他!”
廖廣璞讓身後的侍女把王虎的酒杯再次斟滿,勸解道:“年輕人年輕氣盛是好事,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並沒有什麽不對,沒本事的人才隻能唯唯諾諾。”
“哼!二首領不必管他。來咱們喝酒!”王虎冷哼一聲,像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於是向廖廣璞敬酒道。
“嗬嗬嗬!那吃菜,吃菜!”廖廣璞見他不願多言,也就適可而止,不再多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場麵上逐漸熱絡了起來。
廖廣璞和王虎喝的盡興,就連冷著臉的林凡,也一直在他們合力之下,被他灌了幾杯。
“用這鳥杯子實在是太小了,喝酒不爽利!二首領,不知你們這裏是否有大碗?有的話拿上來幾個,那樣才痛快。”王虎勾著廖廣璞的肩膀,大著舌頭向他問道。
“有,有有!怎麽?雷頭領喝的不盡興?”酒氣熏蒸之下,廖廣璞也有些臉色發紅。
不等王虎回答,他便對那些在一旁侍候的下人說道:“你們幾個,沒聽見雷頭領要大碗嗎?去,趕快去拿幾個大碗上來!”
很快幾個陶碗就被拿了上來,擺在了三人麵前。王虎奪過酒壇,給他們每人倒了一碗。
倒好之後,他也不等其他人,端起碗來一下子喝個精光。
王虎抹了抹嘴角殘留的酒漬,歎了一聲說道:“痛快,這他娘的才叫喝酒啊!來來來,你們也一起喝!”
在廖廣璞等雲夢澤的人看來,王虎的這番表現,說明他已經喝大了,開始表露出本性。
果不其然,王虎借著酒勁抱怨道:“二首領,你們是不知道,最近的這段日子,簡直難受死我了。不知道兩位當家是哪根筋搭錯了,非要找一個什麽狗屁軍師來,竟然騎到了老子的頭上來。”
“要隻是這樣也就算了,老子忍一忍,全當看不見。可這次大當家派我來參加這個奉天大會,又是這個軍師使壞,說什麽事關重大,不能失了禮數,非要我學什麽文縐縐的禮節,學不好就不讓下山,差點沒把老子憋屈死。你說老子他娘的就是一個山賊,裝什麽狗屁文人雅士?”
廖廣璞應和道:“雷頭領真性情,在下佩服!來,喝酒!”
“喝!”王虎迷迷糊糊的,又喝了一大碗。
見到王虎的神智越來越不清醒了,林凡雖然喝的不多,卻也有些不勝酒力,隨時有可能醉倒在桌子上。
廖廣璞在和王虎又喝了幾碗酒之後,放下手中的酒碗。突然說道:“既然在雙龍嶺那裏過得不舒坦,雷頭領又何苦委屈了自己,不如下山來另投他處!”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已經趴在桌子上的林凡聞言臉色微變,原本渙散的眼神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被林凡掩飾過去,恢複了剛才的模樣,知道這是廖廣璞開始試探他們了。
而王虎看上去更是大吃一驚,好像連酒都醒了幾分。
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勢。怒道:“放屁!老子雖然沒讀過什麽書,卻也知道什麽叫忠義,兩位當家的對老子不薄,想要讓老子背叛兩位當家,門都沒有!”
沒想到這個雷耿居然對遊氏兄弟如此忠心,廖廣璞更有興趣了。
他繼續說道:“雷頭領的忠義之心實在是令在下佩服,但俗話說忠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
“雙龍嶺對雷頭領和林小兄弟來說還是小了些,恐怕容不下兩位施展拳腳,要不然以兩位的本事,絕不會隻做一個小小的頭領!難道兩位就沒有怨言?”
“兩位當家對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他們,就沒有我的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背叛他們的!如果二首領再胡言亂語,休怪在下不客氣!”王虎起身就要離席而去。
“且慢!”雖然王虎說的堅定,廖廣璞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分猶豫。
“雷頭領莫急,剛才是我失言了,在這裏向兩位道歉,我先自罰一杯!”
廖廣璞端起酒碗,一口氣將裏麵的酒喝完,他亮出碗底向王虎示意“頭領,我沒有別的意思,而且句句都是真心話,還請頭領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