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希望
兩天後，夏語晴好的早晨，嶄新的店牌安裝完畢。安吉拉高興地從梯子上跳了下來，看著洛娜親自打造的充滿金屬風格的字體，滿意地摟住了洛娜的肩膀。
“我真為你驕傲，洛娜。你真是天生的藝術家。”
“你喜歡就好，但我有點擔心晚上開起燈光裝飾後的效果……”
“怎麽了？你是在懷疑我的審美嗎？”安吉拉眯著眼睛，斜視著洛娜輕輕撅起的嘴。
“實話告訴你吧，安吉拉。”洛娜榛子色的眼睛閃過一瞬輕蔑，“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知道你單身二十多年的原因了。你竟然連下睫毛都塗滿了睫毛膏，配上你蒼白的膚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恐怖的洋娃娃。要不是第二天有我給你上妝，你不知道要嚇跑多少顧客，這家店早就關門大吉啦。”
“嗬——那我還真是要感謝以前上學和工作時沒有時間學習化妝，”安吉拉歡怡地與洛娜打諢，“你那天不是要打劫我嗎？看來是我及時嚇到了你，終止了你的犯罪行為，拯救了一個失足少女。”
“你猜得差不多，我當時是看到一個都快三十歲的女人，竟然連妝都不會化，心想她一定是智力有障礙，我不忍心再給她的人生增添新的坎坷。”洛娜調皮地躥到安吉拉麵前，語調裏譜滿了挑逗。
“……我現在知道我以前揶揄克裏斯汀時她是什麽感受了，”安吉拉恨恨地看著洛娜淘氣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沒趁我睡著時給我注射氯化鉀，是真的愛我。”
“記得提醒我今晚不要再與你擠一張床，哦，我差點忘了，今晚我就要走了，你沒機會對我下手了！”洛娜最後調笑了一句，便見好就收，“安吉拉，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怎回事，你轉身向我望來的第一眼，在我心頭攢動的惡意就瞬間消失了。你說愛護他人就是上帝存在的證明，你當醫生時照顧了那麽多的人，我想上帝早已駐進了你心裏，你一個眼神就能喚醒他人的善意。”
“……你為什麽這麽熟練啊？你到底哄過多少個女孩子？”安吉拉想裝作沒有饒恕洛娜的樣子，但怎麽也壓不下上翹的嘴角。
“我發誓你是唯一一個。”洛娜注意到安吉拉的微表情，又蹭到了她的身側，抬起頭欣賞著兩人的作品，“但話說回來，安吉拉，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的設計思路。你不用霓虹燈，而是用冷光源勾勒文字的邊緣，背景光更是用深藍和粉紫對衝。你之前說你的精神也有問題，我現在是真的相信了。”
“你懂什麽？”安吉拉輕輕地拍了下洛娜的腦袋瓜，“這叫‘賽博朋克’風，與你的工業金屬風最配了！有朝一日它一定會流行起來的。”
“那恐怕要等上七十年了。”
“不可能的，最多六十九年。”
“……安吉拉，你說你腦子裏有兩個人格，我始終無法理解，你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可以和我說說你們兩個的故事嗎？”洛娜把著安吉拉的肩，繞到了她的眼前。
“哦？看來有一隻貪心的小饞貓，想試試同時和兩個人——相處的感覺。”安吉拉表情佻達，目光戲謔。
“不是的，不是的——”洛娜的臉頰似乎有輕微的洋紅浮上，“我隻是聽說——不同人格之間會相互轉換，而你說你的兩個人格同時存在，我就有點好奇，如果你把其中一個人格單拎出來會變成什麽樣……”
“抱歉，洛娜，現在的我們兩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開彼此，真可惜，你其實是第三者。”安吉拉上半身向前微傾，將自己的麵龐與洛娜貼近。
“什麽第三者？安吉拉你真是壞死了！”洛娜低頭躲過去，繞到安吉拉身後，把她推進了店裏。
“等一下！”安吉拉止住二人的腳步，又把洛娜拉到屋外，“我們還沒合影留念呢！”
“哦，對了，真是的，被你鬧得都忘記了……”洛娜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開蓋子，可愛的比丘獸讓她心生暖意。
“安吉拉，我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你竟然能將你的能力附著在這些小物件上，我不敢想象要是那一晚我中途一生氣把你的手機扔了，結局會變成什麽樣。”
“還能怎麽樣？你知道伊卡洛斯就在附近的，我也能通過它釋放能力。”
“那你不就暴露了嗎？”
“洛娜，我不會再刻意隱藏自己了。隻是我現在還太弱了，倒不如低調地躲在暗處，給你製作各種有用的道具。如果有那麽一天需要我站出來，我會與你並肩前往戰場的。”
“你還弱？我到現在都摸不透你的能力，又能移動物體，又能控製小動物，又能治療致命傷，那天哨兵機器人的失控暴走是不是也是你幹的？”
“怎麽可能？你知道我對電子電路一竅不通。從神盾局修不好變種人探測器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對崔斯克工業的科技一點也不熟。還有，我現在頂多能把和自己一樣重的東西抬起來，在戰場上的作用可一點都比不上你。你多拉風啊，北極星小姐姐？又是王之財寶，又是無限劍製的，你真和你老爸一樣是個場麵人。”
“……女孩子中二有什麽錯？不說了我們快照相！”
白虹當空的蔚藍下，極光禮品店的門麵前，兩個親昵相依的女孩，笑靨晏晏，發鬢織結，被清晰地刻錄在了五百萬個像素點裏。
“我可以帶著它走嗎？”洛娜盯著自己的自拍，流露出無限歡喜。
“我一會兒把照片傳到新手機上。”
“什麽新手機？”
“我在網上買了兩台蘋果，應該今天就到貨了，正好趕在你去執行任務前。”
“為什麽買那個牌子的？他們的手機就像一個板子，不好看，像素還沒這個大。”
“洛娜，新的時代來臨了，而且時光會奔流地越來越快。”
“隨你怎麽說吧……我已經習慣你這些神神叨叨的話了。”
……
下午，快遞到了，不僅有兩台iPhone3G，還有兩本書。
“《電動力學導論》、《電磁場與電磁波》？安吉拉，你是認真的嗎？”洛娜撕開包裝後，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洛娜，你也是宇宙的一部分，更加了解客觀世界，也是更加了解你自己。”安吉拉開開心心地從洛娜手中接過兩本書。
“可我都沒上過大學！”洛娜粗暴地收拾著桌子上的包裝紙。
“那無關緊要，有位中國作家說得好，人可以一天不上學，但不能一天不學習。”安吉拉又從貨架上摘下兩張動漫貼紙，貼在了兩本書的封麵。
“這又是什麽？皮卡丘？禦阪美琴？”
“沒錯，當代電磁學的兩大巨頭。任務期間好好讀書，他們會保佑你的。”
“……好吧，齊格勒媽媽。那麽作為交換，我走的這些天你也好好練習你的能力。”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丹恩老師。”安吉拉誇張地朝洛娜鞠了一躬。
“……安吉拉，在菲爾來之前，我們再練練吧。”洛娜揚起手，一個由她自己利用車床廢料做成的鐵塊飄到了兩人中間。
“羞辱我就那麽使你感到快樂嗎？”安吉拉露出些許不快的神色，抬起手臂伸向那個鐵塊。
“也許吧，但我後來發現，更快樂的點來自於，竟然可以教導你一些東西。”洛娜對著鐵塊，勾了勾食指。
安吉拉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雙腳用力向後蹭，試圖用能力把鐵塊拉過來。
“用力，安吉拉！你是太老了缺鈣了嗎？”洛娜打了個哈欠，把食指替換成了小拇指，而鐵塊依然沒有像安吉拉的方向移動分毫。
安吉拉手臂上的肌肉變得更加緊張，麵部肌肉也有輕微的抽搐，她顯然不喜歡這個沒有繩索的拔河比賽。
“安吉拉，你那猙獰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不要再死死地盯著它看，我告訴過你，你的力量來自於自身，又不是外部，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說得倒到簡單，你都練習能力四年了，況且引力本來就不是我擅長的分支。”安吉拉吃力地咬著字。
“忘記你那些照本宣科的廣義相對論與標準模型，也許它們會讓變種人更了解自身的能力，但想要變強還需要親自不斷地實踐。海洋學家不會遊泳照樣會被大海淹死，這麽簡單的道理你該不會不懂吧，齊格勒博士？”洛娜笑得越來越邪惡。
“洛娜，你說的調節情緒，與能力共振是怎麽一回事？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呃……我隻要想起你就可以了，要不然你也試試想著我？”
“想著你？”安吉拉不再注視紋絲不動的鐵嘎達，把目光移向了洛娜。意想不到的是，引力的作用點也隨著她視線的焦點而改變，猛地把洛娜拽向了自己。
“啊！”
兩人摔倒在地上，鐵塊也落得乒乒作響。
“洛娜，你沒事吧？”化作肉墊的安吉拉捧起洛娜的腦袋。
“噗……哈哈哈！”洛娜沒有回答，閉著眼睛在安吉拉懷裏放聲地笑了起來。
“喂！有什麽好笑的！”
洛娜依然沒有停止，笑聲越來越放肆。隨後，安吉拉也被傳染了，她躺在地上，隨著洛娜的節奏一起大笑起來，蘸著眼角擠出的淚水，她想她終於明白了她讀過的第一本武俠小說裏的最後一句話——
“笑，就像是香水，不但能令自己芬芳，也能令別人快樂。你若能令別人笑一笑，縱然做做愚蠢的事又何妨？”
……
金烏西墜，霓虹上行。該到的夜晚終究會到，該來的客人也如約而來。
“我的天啊！你們的新招牌也太紮眼了！相比之下我覺得對麵球場的嘻哈塗鴉簡直太可愛了！”科爾森一邊捂著眼睛一邊抱怨著走進店裏。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吧！”洛娜使勁拍了拍安吉拉的背。
“……科爾森特工，我這有卡爾·蔡司的老花鏡，可以特價賣給你。”安吉拉陰沉著臉。
“不用特價，我升到八級了，薪水也跟著漲了。”科爾森回應著玩笑，走到櫃台前，“我猜弗瑞局長也知道，我不高出梅琳達一級的話，是指揮不動她的。”
“是嗎？恭喜恭喜！”安吉拉走向櫃台，拿起兩快刻有天使圖案的銀質吊墜，“菲爾，這個護身符送給你，算是升遷之禮。”
“哦！非常感謝！”科爾森受寵若驚地接過吊墜，認真地端詳了一番，“安吉拉，你知道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的店牌設計得非常前衛！”
“切”洛娜撇著嘴，走到科爾森跟前，“菲爾，既然你已經到了，我想我也沒有時間耽擱了。臨走之前，我再重申一遍我的立場。雖然變種人已經沉寂了十六年，但安吉拉說，將來很可能會有新生的變種人出現。他們與上一代兄弟會和俱樂部之間的恩怨沒有關係，我希望建立一個能幫助他們安逸地融入社會的組織，現在參加神盾局的行動，是希望你們以後也能對我們給予幫助。”
“神盾局恩怨分明，洛娜。”科爾森鄭重地回應，“你是我們的朋友，我保證我們對你回饋隻會更多。”
洛娜注視著科爾森誠摯的雙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洛娜，這個也給你！”安吉拉把另一個吊墜交到洛娜手裏，又俏皮地向她眨了下眼，“它會像比丘獸一樣帶給你好運的。”
“我知道了，安吉拉。”洛娜理解了安吉拉的暗示，與她相擁。
“祝你第一次任務成功，北極星！”安吉拉在洛娜的耳邊低語。
“不用擔心，等我回來，我的天使。”洛娜在安吉拉的麵頰親了一口，帶著背包揮手作別。
“一定要在下個月8號前回來呀！”安吉拉眼看著洛娜即將坐進菲爾的老爺車，又多嘴地喊了一句。
“我記得的，奧運會開幕式，你到底有多喜歡中國啊！”洛娜在座位上回頭，向安吉拉招了招手。
斑斕的星輝下，車子漸行漸遠，直到望不見的天邊。安吉拉回到店裏，呆呆地歎了口氣。她不知道九頭蛇接下來會怎麽作妖，也隻好順著洛娜的想法，把她送到了科爾森眼皮底下，應該沒有比他那裏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幸運的話，洛娜還可以幫助梅琳達·梅避開她將要麵對的心理陰影。
“你好，女士！”一位極客打扮的中年人走進店裏。
“想要買什麽，先生？”
“不，不，我來是想問一下……呃，我來自一家波蘭的遊戲公司，剛才在街邊看到你的店麵招牌真是太酷炫了！簡直令人窒息，請問你可以向我分享你的設計理念嗎？”
“我就說嘛……”安吉拉心裏的陰鬱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