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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陪張瞎子喝早酒

  走在地下一層的走廊上,腳下不斷發出難以形容的聲響。


  我發誓,這輕微不斷的聲音,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恐怖的聲音。


  地上的老鼠屎不說覆滿,也是到了誇張的地步。


  空氣中彌漫的臭味,更是比我鑽過的墓道還難聞百倍。


  短短的一段路,走的驚心動魄。


  到了太平間門口,正見兩個穿著藍布工作服的護工連同一個年級大的護士把一個白大褂抬出來。


  我一下就認出,那是醫院的院長。


  太平間裏麵除了老鼠味,還充斥著濃重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這並不能讓人的呼吸感到順暢,反而更加鬱窒。


  “警察同誌,你們終於來了。”老何露在口罩外的臉色白的嚇人。


  裏頭除了他,就隻剩下一個頭發全白,卻身高馬大的老人了。


  這老人我也認識,最早是部隊裏的軍醫,現在負責太平間的看護。


  我們平常叫他老軍醫、軍叔,有時候背後也戲稱他為太平間總司令、太平老大。


  醫院太平間,真正冷凍的屍體比例不多。因為這裏畢竟是‘中轉站’,死者很快回被移送火葬場。所以,新死不久的屍體,被送進來後,都隻是躺在擔架床上,身上蓋著白布單。


  眼下,太平間裏能看見的,有七八具死屍。


  準確的說,是八具明顯被齧齒動物啃噬過的殘屍。


  八具屍體有的已經被完全啃成了白骨,隻有骨骼縫隙間殘留著一些失去血色的筋肉。


  有的肚子上被啃出一個臉盆大的窟窿,也不知道五髒六腑還在不在。


  最慘不忍睹的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女人。


  她的頭和身子大部分保留完整,但是象征女性身份的部位卻變得血肉模糊。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真正能做事的,也隻有方婷等一幹法醫。


  說老實話,我對這個冷豔女法醫剛認識的時候絕無好感。


  現在,我是真佩服她和她的同事。


  回到上麵的時候,雖然空氣依舊渾濁,所有人卻是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你沒事吧?”徐含笑上前扶住我。


  “沒事。”我搖搖頭。也不知道是被臭味熏的,還是被太平間裏的慘狀給驚的,這一上來,先前難受的感覺倒是沒有了。


  摘下口罩的方婷和所有人一樣,臉色同樣蒼白。


  卻仍是強撐著,向牛隊報告:“就初步檢驗的結果來看,屍體是被……被一定數量的老鼠破壞的。我們已經搜集了所能搜集的全部指紋。為了其餘屍體不被損毀,以及醫護人員的健康,建議院方盡快清理現場。”


  牛隊點點頭,轉身向老何和老軍問道:“什麽時候發現屍體被破壞的?”


  “一個鍾頭以前。”老何頹喪道,“除非搬動屍體,一般沒人會來太平間。”


  “昨晚這裏誰值班?”牛隊問。


  “我,一直都是我值班。”老軍鐵青著臉道。


  牛隊下意識的還想問什麽,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麽。


  我說:“牛隊,直接去調監控吧。”


  相比牛隊,我倒是還保持了些冷靜。

  這倒不是說老狐狸專業素質不行,老鼠這東西無論對女人還是男人,那都是一種恐怖,或者近乎恐怖的存在。


  特別是,當某種動物吃人的時候,那就不單單是恐怖了。


  我相對冷靜,是因為二院是我以前的工作單位,也僅僅是在環境上多了兩分熟悉而已。


  好在現代醫院因為各種原因,監控設施相當完備,所以才不必在太平間多待。


  監控一調出來,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幹嘔起來,更有人直接衝去了廁所,或者幹脆抱起了紙簍哇哇狂吐。


  夜晚的某個時段,整個太平間幾乎就成為了老鼠的天下。


  大大小小數以千計的老鼠,像是潮水一樣從一張架子床,湧到另一張架子床,瘋狂的啃噬著屍體,所到之處,盡是觸目驚心……


  “嘔……”徐含笑忍不住幹嘔起來。


  我急忙把她扶到床邊,替她順著後背,“都說不讓你看了,非要看,哪來那麽大好奇心?現在糗了吧?”


  牛隊擰著眉跟了過來,“你怎麽看?”


  “我艸……你以為我是元芳啊?還怎麽看?”


  “外麵和裏麵的監控都顯示,那門……是自己打開的。你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


  “隔著屏幕我能看見毛啊?我說,這事兒已經不是你們警方能單方麵處理的了,趕緊上報吧。讓那些專家來擦屁股吧!”


  監控中清楚的顯示,當老鼠從四麵八方匯聚到太平間外的走廊上時,原本上了鎖的厚重大門,居然自動開啟。


  開門的原因,可以從多方麵揣度。


  但是,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已經可以預知了。


  親人的遺體被破壞,和親人的故去同樣不能夠被接受。


  現如今屍體被老鼠啃成那樣,醫院方交代不了,警方同樣擔待不起,隻能是由更高層的官方出麵處理。


  別說處理不當了,就算是處理得當,也難保醫院不會遭到受害者家屬的圍攻。


  就在太平間鬧鼠患的第二天一早,方婷打來電話……周信,受傷了。


  我胡亂洗漱完,從屋裏出來。


  司空小豆陪著笑衝我點頭:“安哥,早飯準備好了。”


  “傻乎乎的,你用得著這樣嘛。”我忍不住捏了捏小丫頭的臉蛋,感覺有點心疼。


  心疼她對殷天的付出,也心疼……我特麽有女人,幹嘛每晚要和男人一起睡?


  為了不辜負小豆子的心意,我也沒急著出門。


  再忙,吃早點的時間還是有的。


  事實是,現如今隻要能在家吃飯,我是絕不會去外麵的。


  立花正仁雖然表麵粗枝大葉,但其實內心很敏感。


  過年的時候,陳發的表現,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


  這個曾經的日本黑社會不是很擅長表達感情,也不會追問某些問題。


  他和人的交往,永遠都是直來直去,關心隻說一次,然後就是行動。


  所以,年後他和芽子就一直停留在了我們的城市,留在了隔壁。


  所以,我們的一日三餐,基本上是由司空小豆和芽子包圓的。


  既有濃油赤醬、色味俱全的中華美食,又有清淡的日式料理。雖然沒有大飯店的花哨,卻怎麽都比飯店酒樓吃的舒坦。

  具體表現,就比如今天的早點。


  鬆軟酥脆的油條、小豆子家鄉味的蒸餃、糖心的荷包蛋、一摞雞蛋餅和一小盆紅燒羊肉。


  還有,味增湯、香煎秋刀魚、飯團……以及我超不喜歡吃、立花飯桶超愛吃的日本納豆。(就好像裹了一層清鼻涕的煮黃豆,惡……)

  “等會兒要出門啊?”海夜靈在我身邊坐下,習慣的靠在我肩膀上眯了會兒眼睛,“幹嘛去?”


  這也是她老人家的習慣,細節可以不問,但是每天都必須要了解我大概的行蹤。


  “周螃蟹受傷了,我得過去看看他。”


  徐含笑剛坐下,就莫名其妙的偏過臉“嘔嘔”了兩聲。


  “咦……”柳絮立刻瞪圓了眼睛,“你這是……”


  海老總立刻也瞪圓了眼睛,不過卻是對著我。


  徐含笑又“嘔嘔”了兩下後,喘著粗氣說:“可嚇死我了,早上又夢見老鼠了。”


  “呃……”我噎了一下。


  見徐小三抓起一個飯團就啃,柳絮失望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


  海老總則是單單瞪了我一眼。


  一幫女人在一起,不會不八卦,所以,她們輕易就反應過來,徐小三‘嘔嘔’隻是單純的‘嘔嘔’,不是那什麽。


  “不要再說老鼠了,那太可怕了。”芽子一邊說,一邊把一碗湯端給立花正仁。


  見張瞎子過來,忙從旁拿過一個杯子,給他倒了半杯白酒,把一條煎魚往他麵前挪了挪。


  張瞎子有喝早酒的習慣。


  不多,一次一兩。


  但是,今天卻說:“東瀛女娃娃,幫我倒滿。”


  “喝太多,對身體不好。”芽子小聲道。


  張瞎子嗬嗬一笑:“老夫昨晚做了個好夢,今天這酒是一定要喝地。”


  雖然我們都不知道做夢和喝酒有什麽關係,可還是示意芽子給他滿上。


  我本來是不喝早酒的,但一則周末無事,二來昨天見到的情形的確倒胃口,於是也倒了一杯。


  立花正仁跟著湊趣:“吃羊肉,喝早酒,是江南水鄉的特色,我要,感受一下。”


  司空小豆也給殷天倒了一杯:“湊個熱鬧吧。”


  本來以為,隻是小酌一杯。


  沒想到張瞎子一杯酒喝完,小翠竟又主動給他倒了一杯。


  張瞎子說道:“小安,陪我張重威多喝兩杯吧。”


  張重威,是張瞎子的大名。


  張老狗是他的外號。


  威武大將軍,是小翠年輕時給他起的外號,也是小翠對他的專屬稱呼。


  聽老頭這麽說,我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不奉陪。


  一連喝了三杯酒。


  張瞎子臉色大紅,驀然起身道:“小安,我在家裏悶的很,今天就和土地爺一起,與你走一遭吧。”


  見他搖搖晃晃,眾人想要去扶,沒想到最先扶住他的,卻是最近跟老頭形影不離的蛋蛋。


  小翠一如既往的恬靜,幽幽道:“先生,帶他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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