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無頭佛
“醫生,吃飯咯!”徐含笑舉著雞腿伸到我耳朵邊上。
我:“……”
老白也是一頭黑線:“地煞仙不吃雞腿的,你吃吧。”
“那它吃什麽?”徐含笑好奇的問。
老白瞄了我一眼,說:“總之不吃熟的東西。”
我知道他不是故作玄虛,地煞仙是集結了七十二地煞的實體,自然是要吃東西的,但它實在是重口味的很,這時說出它的口糧是什麽,徐小三的雞腿怕是要吃不下去了。
好歹吃了些正經東西,補充了一些體力,我不想耽擱,就和老白他們一起四處查看有沒有千歲蝙蝠存在過的痕跡。
來到正殿,我才明白老白剛才為什麽會說‘佛頭沒了,懷疑這裏的和尚被人殺了’之類莫名其妙的話,因為這裏的確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古怪感覺。
說是正殿,其實更像是一座小小的家廟,裏頭隻有一尊沒有腦袋的佛像,一張供桌和幾個破舊的蒲團。
古怪的感覺來自那尊佛像。
佛像是泥塑的,約莫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盤腿坐在蓮花台上。
佛像的工藝很簡陋,甚至可以說很粗糙。因為沒了佛頭,無法分辨這是哪位菩薩佛祖的塑像。
佛頭已然不知所蹤,之所以讓人感覺怪異,是因為佛身頸間斷開的痕跡,從參差的後邊緣和平整的斷截麵看來,竟像是有人用厚重鋒利的大刀,一刀把佛頭砍了下來似的。
站在殿中,麵對沒有頭的佛像,竟有一種凶案現場既視感。
這就難怪老白會說,廟裏的和尚被人給殺了,因為斷頭佛給人潛意識的暗示實在太強烈了。
再看齊宗,也是一臉糾結。
據說他金盆洗手,甘願蝸居在日本的鄉下,和這無名小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現在廟裏出了變故,他心裏不安是肯定的。
我們來這兒本來就是為了尋找千歲夜明砂,我不想節外生枝,浪費精力在別的事情上,於是故作輕鬆的說:“這佛像的頭哪裏去了我是不知道,不過在佛教中,的確有一位菩薩是沒有頭的。”
老白知道我的用意,翻了翻眼皮,沒吭聲。
徐含笑奇道:“沒有頭,那不就看不到也聽不到了?哪有那樣的菩薩?”
我說:“再去別處找找有沒有千歲蝙蝠遺留的痕跡,我們邊找邊說。”
我們一麵在廟裏廟外搜索,我一麵把關於無頭佛的故事講了出來。
古時有一個走四方的貨郎,一日擔著貨擔來到一座名為玉蒼山的山腳下,屆時天色已晚,又逢陰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貨郎無奈,隻能就近來到山下的一座廟裏,打算在廟中留宿一晚。
卸下貨擔,他跪在佛前磕頭祈求:“我佛慈悲,我是個背井離鄉謀生的可憐人,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菩薩保佑我出門在外平平安安。”祈訴完,衣服也不脫就蜷縮到佛案下睡了。
半夜時分,山中的一隻猛虎下山覓食,被人的味道吸引,來到了廟中。
猛虎正準備撲向佛案,忽然廟中白光閃現,亮如白晝。
廟裏供奉的菩薩竟現出了法身,手指猛虎斥道:“孽畜,不得逞凶!你若要吃,我明日予你一隻白豬,你且不能傷我佛家信徒。”
菩薩開口,老虎哪敢不給麵子,當下就轉身離開了廟宇回到了山裏。
貨郎在佛案下聽得分明,隻嚇得渾身哆嗦,連念我佛慈悲菩薩保佑。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向佛像叩拜感謝,挑起貨擔匆匆離開了。
半路經過一座小橋,迎麵走來一個樵夫打扮的鄉裏人。
見樵夫一身白衣白褲,貨郎心裏猛然一動:莫非這樵夫就是菩薩所說的白豬?如若是然,他今日進山必定凶多吉少,這可如何是好?
見樵夫友善的和自己打招呼,貨郎終是不忍心見他喪命,拉住樵夫說:“兄弟,你今日萬萬不能進山。”
樵夫聽得莫名其妙。
貨郎忙把昨夜在廟中的見聞說了一遍。
樵夫聽完先是哈哈大笑,向貨郎表示感謝,然後又憤憤然道:“真要如此,我還定要會會那吃人的猛虎和那不醒事的菩薩!”
貨郎見勸不住,隻好由得他去。
樵夫在山裏砍了半天柴,中午時分倚坐在一棵大樹下,取出攜帶的幹糧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山澗刮起了一陣陰風,一隻吊睛白額虎像是從天而降般出現在樵夫麵前。
樵夫事先得了貨郎的知會,早有準備,猛虎剛一落地,他就抓起身邊的柴刀刺進了老虎的嘴裏,生生把老虎給戳死了。
看著虎屍,樵夫越想越不忿,想那貨郎說的居然是真的,難道就因為我不是佛家信徒,便活該喂這傷人的惡畜麽?
樵夫當即把虎屍扛到山下的廟裏,重重的摔在佛像前,用柴刀指著佛像怒道:“菩薩應該仁慈和善,救苦救難,普度眾生。哪像你這般心胸狹隘,禍害無辜。若你這沒腦心惡的也配做菩薩,倒不如讓我來做!”
說完,舉起柴刀,一刀就把佛頭砍了下來,接著又把佛身推倒,自己邁步跨上蓮台,吊兒郎當的坐了下去,化為了一尊無頭石佛。
故事說完,老白的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這無頭佛的故事本來就是他講給我和石頭聽的,而且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老白說起奇聞異事有板有眼,有抖不盡的包袱,我說這個故事目的是為了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自然算不上精彩。
徐含笑大概也猜到了我的用意,聽完隻是撇了撇嘴。
齊宗反倒是嘿嘿一笑,“謝兄弟,你說的這個故事,我倒是聽癩頭大師說過,我決定金盆洗手的想法,也是從聽完這個故事後開始有的。”
“癩頭大師?”
齊宗點點頭,“這廟裏的大師隨性的很,沒有什麽法號,因為年輕時頭上生過癩瘡,變得坑坑窪窪的,所以自稱癩頭和尚。他當初給我講無頭佛的故事時,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勇與智要用於一時,而不是用在虛無和貪婪的妄念上。就像那個樵夫,他未必就沒有妄念,但卻能隨遇而安,妄而不念。踏一步,有一步的勇氣和智慧,絕對不將這兩樣東西耗費在抉擇和執念上……”
說起令自己‘大徹大悟’的癩頭和尚,齊宗忍不住口若懸河。
老白號稱百曉生,什麽都懂點,倒是能跟他聊上來。
我對佛家所謂的佛理既不反感,也殊乏興趣,隻是敷衍著聽聽了事,反正能把閑事繞過,達到目的就行。
說實話,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算是讓我有些好感的和尚就是無妄了,因為他說話直來直去,不像某些個自命不凡的高僧故弄玄虛,對於那種‘高僧’,我是半點不感冒的。
石頭就曾用他神奇的思維表達過對佛門高僧的看法:
和尚分兩種,一種是你問他什麽,他都隻雲山霧罩的說一堆模棱兩可的話,然後就坐在那兒笑眯眯的看著你,你想不通,那是你悟性低,想通了,功勞全是他的。
還有一種是脾氣比較暴躁的,你向他請教,他二話不說,先拿起根棒子照你頭上就敲,嚇得你不管明不明白都得‘明白’,這就叫當頭棒喝。
相比這些個‘高僧’,我還是喜歡帶著七分邪氣的無妄。至於齊宗說的癩頭和尚,沒見過,不評價。
徐含笑看出我‘心不在焉’,走到我身邊,小聲說:“我覺得你就像那個樵夫,平常閑閑散散的,一被人碰了逆鱗就變得特別橫。”
我搖頭:“才不是,我覺得那個樵夫剛開始還行,後來就有點犯渾了。那麽大一隻老虎被他砍死了,那老虎就是他的了,虎鞭燉湯、虎肉紅燒,再把老虎皮和虎骨拿去賣掉,他就可以直接奔小康了,為了鬥氣去跟和尚搶蓮花寶座,他不是吃飽了撐的嘛?”
來到無名小廟的後麵,我不禁心裏一喜。
廟後竟是一道懸崖,雖然稱不上深不見底,卻十分的嶙峋陡峭,迎著山風探頭往下看,不能完全看到下麵的山壁,可以看到的石壁上有著不少大大小小被風雨侵蝕出的石洞。
這種地勢正符合蝙蝠棲息的環境,找到千歲夜明砂的可能總算不那麽渺茫了。
看看天色,距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我決定立刻開始行動。
回到廟裏,我急著從背包裏往外翻找必須的裝備。
齊宗看了看我們帶的工具,嘿嘿一笑,“這大概是你們能夠找到的最實用的裝備了吧?嘿嘿,要我看,一件都不合用。”
我瞄了一眼他的背包,想到他以前的職業,隨手把我們自帶的背包扔在一邊,笑眯眯的看著他:“六哥,多餘的話不說,仰仗您了。”
“我已經金盆洗手,過慣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齊宗搓著他那雙與眾不同的大手,顯得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剛才聽你說起昨晚發生的事,我一下子就想到我年輕時候的那點事了……”
說到這裏,他又搓了一陣手,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決定,雙手抱拳向我和老白拱了拱:“兄弟,對不住了。我現在有老婆孩子,我要是有點閃失,她們就成孤兒寡母了。冒險的事我不做了,我隻能把我以前用的家夥事借……不,都送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