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陌寧
小玉接道：「奴婢也聽說了呢，王上便以此為由，就將往年的秋獮改為了現在的春搜，雖說是受到了朝中不少大臣的阻攔，但聖意已決，又有太后當幌子，況且已把時間訂在了春種以前，也不會對附近的農戶造成太大的影響，如此，大臣們也就都不敢再說什麼了。只怕王上自有自己的想法，聖意難測啊。」
歐陽卿聽完心下覺得好笑，如此決定，對禮部尚書曲大人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如若太后壽宴與秋獮趕在了一起，最忙的還是禮部，百忙之中必有紕漏，只怕自己擔待不起啊，況且，禮部尚書這個位置可是個肥差啊，不少人等著抓他的小辮子呢，他就更不可能反對了。
說道王上的用意，其實很簡單，王上與王后多年的心結終於解開了，還不趁熱打鐵趕緊將王后的心抓牢，否則在宮裡只怕又將出現什麼紕漏，將他二人這得來不易的關係給瞬間瓦解。
想到這，歐陽卿心下瞭然，便不再多想，剛要開口說話，就見代秋神情一凜，警惕的朝著門外問道：「是誰在門外？」
聽到代秋的問話，眾人都是一驚，都紛紛朝門口看去，只見陌寧小心翼翼的端著衣服走了進來，雖然剛進來的時候有一瞬的慌張，但也是瞬間就掩了過去，仍舊是一副溫婉的表情讓人以為剛剛只是錯覺。
眾人看到是陌寧，本有些緊張的氣氛，稍稍放鬆的些，但也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陌寧雖是這別院的掌事尚宮，對他們應該也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現在還未確定陌寧是敵是友，抑或都不是，更何況，從歐陽卿一行到了別院開始，這個陌尚宮就有意無意的討好自己，用意不明啊。
所以大家仍都是警惕的看著陌寧，陌寧自然知道眾人為何如此，但也只是笑了笑，便像歐陽卿見禮說道「陌寧見過公主」
歐陽卿叫了起，便沒有任何情緒的口吻說道：「陌尚宮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不知道來本宮這有何事情嗎？」
陌寧聽后只是笑了笑便恭敬的說道「公主多慮了，王上下旨說狩獵明天正式開始，奴婢是來為公主送騎馬裝的，剛剛女婢走到門外正好聽到公主在與幾位姑娘談事情，女婢便沒有進來打擾，本想等公主談完奴婢再進來，沒想到竟然還是驚擾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歐陽卿聽后微微一笑，冷冷的說道：「是否驚擾了本宮，本宮自有定論，只是這麼晚了，陌尚宮只需遣個丫鬟來送衣服便可，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呢，況且，陌尚宮還是隻身一人前來，這···」
歐陽卿故意沒有把話說完，留下懸念給陌寧一個解釋的機會，歐陽卿雖然感到這個陌寧怪怪的，但是潛意識中卻感覺這個陌寧並沒有惡意，而且還是很傾向於自己的。
陌寧見歐陽卿這樣問，趕忙驚恐的跪下回道「公主明鑒，奴婢真的只是來給公主送衣服的，絕無他念。」陌寧雖然面上驚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鏗鏘，讓歐陽卿等人也不禁一愣。
歐陽卿沒有馬上說話，只是喝著小玉剛剛添上水的茶，抿了一口，歐陽卿滿足的輕嘆一聲：「舊譜最稱蒙頂味，露芽雲腋勝醒醐。看這茶嫩綠色潤，湯色黃中透綠，透明清亮，葉底勻整，嫩綠鮮亮；香馨高爽，味醇甘鮮，尤其此時沏二遍時，越發鮮醇，使人齒頰留香。想必蒙山茶中也只有蒙頂甘露才有此上好的品質了吧！」雖然聽起來像疑問，但卻是陳述，也是感嘆。
眾人聽歐陽卿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均有些摸不著頭腦，反觀陌寧更有些不知所措，就聽歐陽卿接著說道「蒙頂甘露採摘細嫩，只每年春分時節採摘為上佳，卻也最是難得，明日剛好就是春分了，沒想到本宮還有幸喝上一回最是新鮮的蒙頂甘露，只是不知，父王與母后可是喜歡？陌尚宮！」
陌寧一聽瞬間癱坐在了地上，但也是只一會便從震驚中醒了過來，趕忙給歐陽卿叩頭：「奴婢謝公主提點，這蒙頂甘露卻是近期得來的，奴婢的弟弟是個行腳商人，常在各國往來經商，前些日子王上下旨要來南苑狩獵，奴婢聽說公主也會一同前往，便趕忙通知奴婢的弟弟讓他帶些蒙頂甘露來，這蒙頂甘露也是今天未時奴婢的弟弟送來的，還望公主救救奴婢。」
歐陽卿聽后沉默了一會，面無表情的問道：「哦？本宮為何要就陌尚宮呢？」
陌寧見歐陽卿如此問趕忙說道：「回公主，奴婢本是先王后的貼身侍婢，只因先王后仙逝，王上疼惜先王后連帶著奴婢們也受了天大的恩惠，在先王后仙逝后不久，王上就將奴婢派遣到了這別院，如今奴婢犯下大錯，不敢奢望活命，只請求公主能保住奴婢家人的性命，奴婢便也死而無憾了。」
眾人聽陌寧說到了先王后，都是一陣驚訝，歐陽卿下意識的問了句：「先王后？你說的可是佳儀王后？」
陌寧堅定地答道：「是的，就是公主的親生母親淑妃娘娘，佳儀王后。」
歐陽卿早就想到了是她，在大襲王朝能稱作先王后的除了這幅身體的親生母親，還能有誰，只是卻還是要確認一下的。
歐陽卿震驚了一會，便恢復了冷靜，稍帶了點不知名的情緒說道：「哦？你說你是我母妃的貼身婢女，讓本宮如何相信，況且，就如你所說，你為何偏偏對本宮如此特別，別忘了本宮還有一個孿生姐姐啊！」
陌寧見歐陽卿如此謹慎也稍稍寬慰，看來九公主並不像傳言中懦弱無知，不禁眼中閃過讚賞便說道：「回公主，奴婢不敢有所隱瞞，還望公主給女婢時間，聽奴婢如實稟來。」
歐陽卿本就想了解關於佳儀王后的事情，但一直沒有抽出來時間，況且宮中勢力不明，也不敢貿然行動，便一直拖著，今天聽到陌寧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說，歐陽卿很是震驚，便吩咐代秋出去看著，留下代萱和小玉在身邊。
都安排完后，歐陽卿站起來，親手扶起了陌寧，不是歐陽卿就此相信了陌寧的話，而是在聽到一個尚宮說她曾是自己母親的貼身婢女的時候，總是該給些尊重的，不為別的，只為了自己的母親。
其實歐陽卿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對這個已故十多年的佳儀王后這麼上心，何況自己本就只是一個穿越來的靈魂，但歐陽卿隱隱覺得，這是這具身體殘留下的一絲執念，才會讓自己也連著陷了進去。
既然天意讓她來到了這個地方，並且借著這具身體給了她裴敏一次重生的機會，那麼她會讓這個身份精彩的活下去，也要接受這個身份的所有的一切，這樣自己才能對得起這幅身體的原有的靈魂。
陌寧沒想到事到如今歐陽卿竟然還能親自將自己攙扶起來，感動之餘，心說如果娘娘還在的話，看到如此知書達理的九公主，定會非常欣慰的，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哎···
想到這，陌寧不禁心下重重的嘆了口氣，只希望公主能平安幸福的度過此生，那麼，娘娘便也能無憾了。
陌寧謝過歐陽卿，收回自己的思緒，對歐陽卿說道：「在娘娘還是小姐的時候，將奴婢買了回去的，奴婢本是清白人家的，雖是家境困難，但也是過得舒心，奴婢的母親常年卧病在床，奴婢只能服侍在側，奴婢的弟弟還小，所以家裡只有靠奴婢的爹爹將家裡中下的糧食拿到城裡去賣換些錢來勉強養家糊口，誰知，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那天早上，奴婢剛剛服侍完母親吃完早飯，就見同村的幾個跟父親一起到城裡賣貨的大伯將父親抬了回來，那時，父親已經是斷了氣了，問了原由，才知道是因為爹爹欠了當時地保的保護費，一直沒能力上繳，那幫地痞竟然就這樣，將爹爹活活的打死了。」
說到這，陌寧的情緒有些波動，眼中也是恨恨的，但卻是沒有半滴眼淚掉下來，三十多歲的女人，在這個時代，已經是經歷了太多太多了，這些事兒雖然痛徹心扉，但此時陌寧的心早已被歲月的風霜磨平了所有的稜角，只剩麻木。
歐陽卿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陌寧，示意小玉扶陌寧坐下來，陌寧順從的做了下來，問了問情緒，接著說道：「家裡因為給母親看病，早已家徒四壁負債纍纍了，要不是靠著鄉親們的接濟，家裡是如何都撐不過去的。官官相護，奴婢無處伸冤，但是還要掙錢給母親治病，還要供年幼的弟弟念書，無法，奴婢只有賣身葬父。」
聽到這，歐陽卿心底苦笑，可笑，如此俗套的橋段，可嘆，在這個社會，乃至在物慾橫流的21世紀的現代，偏偏就是這樣俗套的不能再俗橋段，卻每天都在重複上演，當然，在現代還不至於說是賣身葬父，但是出賣靈魂的買賣，卻是更是不堪的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