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民女不願
皇上緊緊蹙起的眉毛已經昭示著他濃濃的不悅,若是有眼力見的便不會再繼續這個話題,以免惹怒皇上,可是棠溪卻沒有,她仰著脖子,一行清淚從眼瞼緩緩的流淌下來,話中含著濃濃的擔憂和哀求。
“陛下,求您恩準,民女有必須要去的理由,民女的夫君就在那裏,如今民女得到消息,他從百丈高的峽穀上摔落,卻找不到屍體,如今他一定在什麽地方,民女要去找他,他一定在等著民女。”
若是被熟悉她的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嚇得眼珠子掉在地上,因為在他們心中,棠溪一向是古靈精怪,睿智聰慧的,好像無論什麽難題到了她的手上都不是難題,可是如今跪在地上慌張落淚的棠溪,卻更像是一個有弱點的,活生生的人。
皇帝聽到她的話,原本已經十分不悅的情緒有所收斂,甚至心中有些同情和佩服起棠溪來,她一個柔弱女子,聽到夫君遇難,能夠做出如此選擇,實屬不易。
“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人們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得知夫君遇難,能夠想要義無反顧的去戰場,實在值得天下所有的女子學習效仿。”
一段長長的誇讚,就在棠溪以為皇帝的態度有所鬆動的時候,他卻話鋒一轉。
“隻不過,這戰場實在太過艱險,就算是武功極好的男子都隨時會有喪命的危險,又何況你一個女子。”
見到棠溪還準備說些什麽,皇帝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
“不如這樣,朕派人去幫你搜尋你的夫君,如此你便不用親自去戰場了。”
皇帝對於棠溪的耐心實在出奇的好,也許是夾雜了對早早夭折的女兒心中的一絲愧疚,或許連皇帝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可是卻被棠溪很好的捕捉了下來,她也正是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這一點上。
“陛下,民女不願,在這件事上民女不願假於人手,隻要民女一天沒有看到夫君的屍體,民女便一天不會死心,就算是在皇宮中可以平安的度日,心卻是被無休止的痛苦折磨著,陛下,還請您能夠滿足民女的要求。”
聽到他們二人對話的小太監直冒虛汗,整個身子都如同被水淋過一遍,雙腿止不住的顫抖,眼睛還小心翼翼的瞟向皇帝,隻要他流露出一點殺意,估計著小太監便會嚇得立刻跪在地上。
皇帝麵沉似水,一言不發的瞪著棠溪,似乎想要將麵前跪著的女子看穿一樣,她今日身著一身天藍色的水袖裙,頭發鬆鬆散散的用藍色絲帶綁住,頭上戴著一隻水碧色的簪子,襯的整個人都靈氣十足。
隻不過盡管離得有些遠,皇帝卻依舊能夠看到她泛紅的眸子,裏麵布滿了紅血絲,眼睛紅撲撲的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可是卻沒有半分小兔子的軟萌,更多的是堅定和倔強。
忽然有一瞬間,皇帝覺得無論自己怎麽說她都會堅持自己的注意,這是頭一次,皇帝有人敢於違背自己的意思。
“陛下,民女隻想請陛下想一想,若是您的女兒,您的女兒在這裏哀求您,哀求您想要去尋找她自己的夫君,您舍得拒絕她嗎?”
這一刻,棠溪的整個眼眶中都有一層水霧,那雙狡黠的眸子裏充斥著哀求和悲傷,如同豆子般碩大的淚珠毫無征兆的從她的眼眶中滑落,砸在地磚上麵。
皇帝忽然有些難以直視這樣的目光,逃避似的低下頭,手不住的敲擊著桌子,在心中猶豫了很久也沒有開口。
偌大的禦書房之中,靜的隻能聽到呼吸聲,或深或淺,緊張或悲傷。
小太監額間的汗越來越多,有那麽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因為這樣的氣氛實在太恐怖了。
“你若是去意已決,便出宮吧!”
良久,棠溪的頭頂才傳來了無可奈何的一句話,帶著落寞,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女兒要出嫁時父親獨有的淡淡悲傷。
棠溪心頭一喜,卻無意瞥見了皇帝麵上複雜的情緒,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隨後退出禦書房,隻留下皇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孤獨的望著開啟又被完全封閉的木門。
“鍾桂。”
門外候著的老太監立刻推開門,小跑進內殿之後,弓腰應了一聲。
“皇上。”
“你從禦前挑出兩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讓他們沿途護送棠溪到渝州城,若是棠溪有什麽好歹,便不用回來了。”
鍾桂聽到這話,心中深深的震了一下,要知道禦前侍衛向來都是隻聽從皇上的吩咐,從來不用保護除皇帝之外的其他人,如今居然要派出去護送一個女子,這實在超出了鍾桂的認知。
“咳咳。”
聽到兩聲輕咳之後,鍾桂方才回過神來,看到皇帝眼中不悅的神色之後,心中惶惶不安,連忙答應道:“是,奴才知道了。”
“對了,派人通知墨兒,讓他好好的照顧棠溪。”
皇帝說完這些話,連自己都愣住了,或許連自己都真的有些錯亂了,真的將棠溪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鍾桂隻有在最開始時有些錯愕,隨後便一如往常的沉穩,無論皇帝說了什麽,他都全部一一的記下來,從不詢問任何東西,因為他深知想要在宮中活的長久,就一定要學會,不該知道的不問,尤其是在禦前當差。
出門之後鍾桂專門挑選了兩個武功不好不差的侍衛,好好的囑托了一番,並且將警告他們,這件事情絕對不允許向任何人提起來。
隻不過對於皇帝所作的這些事情,棠溪根本就不清楚,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東西,還有方便攜帶的銀票,其餘的所有東西,包括皇帝長久以來的賞賜,棠溪都決定了,要分給小夏子和脆果,他們兩個人是自己波譎雲詭的皇宮中獲得的唯一一點溫暖,尤其是小夏子當時明明知道把出宮令牌交給自己是死路一條還那麽堅決,這份感激棠溪一直存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