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為自己打算
細雨緋緋的墓園,夏末一身黑衣,讓她本就單瘦的身體看起來搖搖欲墜,眉眼間的哀傷掩都掩不住。一旁的葉離攙扶著她,葉離不時擔憂的看著她,她真怕夏末會撐不下去,這個女子,經曆的苦難已不能旁人所能想象的。
外婆的後事,是宮清城的人一手料理的。
而那些人,此時依然站在她身後,集體的黑衣,表示對逝者的尊重。
原本不能與任何人見麵的夏末此刻有溫涼和溫簡兄妹相陪,還有葉離,這也是宮清城的意思,在這種時候,如果隻有她一個人的話,她未必會撐得下去。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稍遠的大樹下,從玻璃窗看過去,隔著蒙蒙雨霧,宮清城看到夏末清瘦得不像樣子的模樣,心裏微微一顫,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雖然他從夏威夷趕回來,可並不打算出現在她麵前,就這樣遠遠的看了一眼,在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之前,他掉轉車頭離開了。
夏末把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纖長的指顫指著在外婆的名字上輕輕撫著。她的外婆,從小到大疼她愛她的人,如今隻能與黃土為伴,再也不能看到她鮮活的容顏,那些與外婆在一起的時光最終隻能停留在記憶裏,守望,已經變成一種奢望。
這兩天來,夏末流了多少淚,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無時無刻,眼前都浮現著外婆曾經的笑顏,她的慈愛,她的溫柔,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都在眼前翻飛著,無論是睜開眼睛還是閉上眼睛,那些畫麵都那麽真實的呈現在眼前,讓她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如今,指尖在冰冷的墓碑上劃過,她才徹底的接受了現實,外婆,已經不在了。
可是外婆,末末好想好想你,想得無法呼吸了,末末該怎麽辦?
“夏小姐,請節哀,如果外婆泉下有知,她也不希望你一直傷心下去,其實你知道,我奶奶以前跟我說,離開的親人並不是去了可怕的地方,他們隻是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我們。所以,你現在這麽難過,外婆會看到的,你難過,她會比你更難過……”葉離在一旁勸慰道,她知道在這種時刻所有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但她實在不忍心看著夏末深陷在悲痛中無法自拔。
身後的溫涼走向前,才剛走到夏末身邊,宮清城的人就欲上前阻攔,宮先生有過吩咐,這個人要遠離夏小姐。但溫涼回頭怒目一瞪,再加上夏小姐外婆剛過世,身後的人麵麵相覷之後,還是決定不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
溫涼將夏末扶起來,一手攬著她單瘦的肩,輕聲說:“夏末,外婆最後的日子有你陪伴,她沒有遺憾了。你現在,要學會為自己打算了。”
在被宮清城限製自由的日子裏,他明白夏末有她的苦衷,她要照顧生病的外婆,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做任何事,不管做什麽,她總得顧及外婆。但是現在,她不能再任由宮清城限製自由了,否則她的人生就隻能徹底被毀了。
夏末轉頭看向他,眼眸裏瑩瑩淚水泛動,唇邊卻掠過一抹堅韌的弧線,輕輕淡淡的說出幾個字:“我知道。”
這麽說,她已經有打算了?
溫涼有些欣慰,好在,她沒有因為外婆的過世而自暴自棄。
回望身後的保鏢,他壓低聲音問:“如果你有什麽計劃就告訴我,我會全力協助你。”雖然溫涼的公司已經躍居江城知名企業,雖然他在江城的人脈很廣,但是比起宮氏集團和安家來說,他獨自一人還無法與這兩個家族抗衡,所以,就算他要幫夏末,也必須有長遠的計劃,否則宮清城若是一旦發難起來,他恐怕自己不能保她周全,反而還讓她更加陷入難堪的境地。但如果知道她有意要為自己打算了,那麽,他就可以開始加快速度籌劃了。
夏末眼角浮現出一抹隱隱的幽光,卻並不再說話,眼神的交匯已經心領神會。
葉離也對夏末暗暗點頭,意思自己願意傾盡會力幫助她,夏末輕握她的手以示感謝,轉身之間,保鏢已經上前來,“夏小姐,該回去了。”領頭的人麵無表情的說。
夏末對溫涼和葉離表示謝意,又擁了擁一直默然不語站在一旁的溫簡,無聲的離去。
葉離看著夏末嬌小而帶著莫名堅韌的背影,不由得說:“夏小姐的堅強出乎我的意料,溫先生,夏小姐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
溫涼目光沉沉,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指節泛著幽冷的光:“我不會讓她被那個人毀了。”
“溫先生,隻要是幫助夏小姐的事,我都願意配合。”葉離的聲音淡淡的,卻又帶著一絲不可抹殺的堅定。
溫涼轉頭看看她,點了點頭。
宮清城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已經不好到極點,酒吧幽暗的燈光下,他淬血的眼眸仿佛能殺人一般,讓季彤不寒而栗,隻能默默地坐在旁邊看著他喝酒,連句話都不敢說。這麽可怕的宮清城,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原以為陪他來喝酒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更近一步,可是來了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一股讓旁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寒意,縱使她覺得她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的,在這個時候卻不敢輕易開口。
但如果不說點什麽好像更不對,畢竟她來到他身邊的目的就是要得到他的重視,而現在,好像是個不錯的機會?
她挪了挪身子,與他靠得更近一些,猶豫片刻,她的手還是放在他的肩上,柔聲細語:“宮先生,你不能再喝了,對身體不好……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說,雖然我沒有能力解決你的心煩事,但是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裏強……”
他沒有說話,依然是自飲自酌,仿佛身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季彤看到他並沒有抗拒她的親昵,反而生出一絲膽量,就在他又要喝下一杯酒時,她握住了他端酒杯的手,“宮先生,你別這樣,我,我很擔心你……”她的聲音細柔又帶著些許嬌嗔,她這般說話本就是模仿季曉雨,但季曉雨說話的那種自然的嬌柔豈是一般人能夠學來的?不過她也學到了兩分功力,安綠真本就沒打算她能學得七八分像,所以這也算不錯了。
此刻宮清城聽到耳畔傳來的聲音,看著她輕握著他的手,默然片刻,不由轉頭看向她。
她原來就離他很近,現在他一轉頭,兩人的距離近得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季彤的臉一陣發熱,但眉眼間皆是掩藏的喜悅。
可是再定晴看向宮清城,雖然他專注的眼裏隻有她,可為什麽她能從他深黑的眸子裏感受到如深潭般深不可測的寒意?
季彤本就心虛,被宮清城這般打量,她哆嗦著問:“你……你怎麽了……”
話音剛落,季彤隻覺得一個黑影壓下來,在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時,她已經被宮清城壓在了身下。
如此曖昧的姿勢,季彤當然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了,事實上在接近宮清城的這段日子裏,她早就對這個長得俊逸非凡又富有的年輕總裁動心了。本來如宮清城這般耀目的男人就是女人所傾慕的對象,哪怕是醜小鴨變天鵝的季彤,也不能幸免。所以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如果能完成安綠真所做的事的同時,又能得到宮清城的歡心,那豈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嗎?說不定到時候還會在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也不一定……
在宮清城帶著壓迫感的氣息撲麵而來時,她沒有一絲羞怯,甚至連本該有的欲拒還迎都沒有,而是直勾勾地盯著他,雙手居然大膽的去環著他的頸間……
“宮先生……”如水的聲音柔情嫵媚。
宮清城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來,眼眸裏積聚的是蓄勢待發的怒火,可顯然季彤的修行還不夠,至少在察言觀色這一方麵就不太過關,所以,她還是不知死活的繼續勾引,“宮先生,人家好擔心你……”
他的頭倏忽下墜,季彤已經感覺到兩人的鼻尖已經相接,她臉上泛過一抹淺笑,輕輕的閉上了眼。可在她等著宮清城熱吻的時候,卻被深深的打擊了,“滾!”宮清城幽幽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可置喙的憤怒。
季彤驀地一驚,睜大眼睛,這才看清宮清城的憤怒。
她連忙起身,從他臂下鑽過去,狼狽的摔在地上,“對不起,宮先生,我……”
“滾!”
隨之而來的,是桌幾上的酒瓶和酒杯摔落在地碎裂的聲音,季彤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在宮清城又一拔的憤怒襲來之際,她轉身就奪門而逃。才剛走出門外,盡管走廊裏音樂驟響,可她還是清楚的聽到房間裏摔東西的聲音。季彤不敢再久留,隨之離開酒吧,並且通知了安綠真。
半小時後安綠真趕來了,宮清城所在的房間裏一片狼藉,他不許任何人收拾,也不許人進去,但是安綠真不是旁人,她知道無論宮清城再生氣,也不會將氣撒在她身上。
掠過地上的碎玻璃片,安綠真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沙發上的那個人,還是她認識的宮清城嗎?
烏發淩亂的散落在額前,臉上潰散的神情仿似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就像這世界沒有什麽東西再能讓他正眼一瞧,這樣的宮清城,不禁讓安綠真心裏一疼。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她有意盡量避免與他單獨相處,她需要把位置騰出來讓季彤順利的接近他,並且取代他心裏夏末原有的位置。雖然她看到了效果,但是現在,她有些懷疑自己的兵行險招是不是做錯了。還是,她低估了夏末對他的影響力?
她在他身邊坐下,在桌幾上找到幸存的一瓶酒遞給他,“想喝就喝吧,不開心的事情,醉過之後就會忘了。”
宮清城冷眼瞪向她,“你以為我會讓你故伎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