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裝病
黃鳶看著道路兩邊飛逝的景色，深深地打了個嗬欠：“小姐，太後娘娘可真是奇怪，為何非要你這大晚上的趕去宮裏呢，明兒一早再去不行嗎？”
\t“太後娘娘的意思豈是你我可以揣測的？日後到了宮中，你這口無遮攔的性子可是要改改。”
\t黃鳶吐舌：“知道了，少說多聽，三緘其口～”
\t“黃鳶，你要時刻記著，進宮之後，你便不隻是你自己，而是代表薑氏。以後說話做事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說不定何時便會有什麽居心叵測之人，抓著你的紕漏大做文章，借機扳倒薑氏。”
\t薑采薇並沒有小題大做，一入侯門深似海，宮中人心叵測，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藏著許多未知的惡意與危險。更何況薑氏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太久，久到有太多的人想要取而代之。而她與黃鳶，就是送到對方手裏最好的棋子。
\t“小姐請放心！”黃鳶信誓旦旦，“奴婢絕不會為薑氏抹黑。”
\t薑采薇掀開車簾，望著朱紅色宮門：“到了。”
\t話音剛落，厚重的宮門便發出一陣嘔啞，緩緩打開了那條通往南齊權利巔峰的車道。
\t薑采薇閉上眼睛：“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t黃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姐，您這話說得好像離開情郎的秀女似的。”
\t“有區別嗎？隻要進了這道宮門，不論你是何身份，也不管你是否自願，隻要身在其中，終究會被卷入內廷爭鬥，稍有不慎，便會被吞噬得屍骨無存。”
\t“是嗎……”黃鳶喃喃地念了一句，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她抱著膀子暗暗地打了個哆嗦。
\t如今的她並沒有想到，自己終有一日竟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親身參與到爾虞我詐的後宮之爭當中。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變得如此心如鐵石。從一個隨波逐流的小丫鬟，慢慢浸淫成了一個毒辣深宮怨婦。
\t“姑娘可算是來了，請隨老奴這邊來。”蘇嬤嬤歡喜地拉著薑采薇的手。
\t薑采薇柔柔一笑：“多謝姑姑。”
\t說話間，突然飄來一陣簫聲，樂聲雖宛轉悠揚，仔細聽去卻含著無限淒涼。薑采薇下意識地看了蘇嬤嬤一眼，發現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蘇嬤嬤眉間竟有幾分憂愁。
\t黃鳶一聽是所熟的曲子，隨著簫聲唱起歌來：“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t薑采薇偷偷瞪了黃鳶一眼，對蘇嬤嬤笑道：“這丫頭平時野慣了，姑姑不要計較。”
\t“無妨。”蘇嬤嬤笑笑，帶著薑采薇一行人拐過巷口。一座靜謐的宮殿出現在眼前，殿門口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重傷未愈的蕭邇。
\t他臉色蒼白，身體孱弱得需要靠下人攙扶才能勉強站住。可即便病得這樣重，他還親自來迎接薑采薇，站在風口上吹了許久的冷風。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他這幅殷切的模樣也不免動情。
\t跟在他身邊的小東子一見到薑采薇身後的黃鳶，滿臉歡喜地向她偷偷打了個招呼。黃鳶白了他一眼，噘著嘴別過頭。
\t蘇嬤嬤見蕭邇這幅模樣，擔心地說：“殿下，夜裏風大。您病得這樣重，怎麽不穿件披風就出來了？！”
\t“無礙。咳咳咳咳……”蕭邇低聲咳嗽起來。
\t看著病入膏肓的蕭邇，薑采薇擔憂地皺了皺眉。可關切的話剛到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後隻是衝蕭邇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見過殿下。”
\t蘇嬤嬤將手中的宮燈遞給小東子：“天色不早了，二位去歇著吧。”
\t雖說早做好了準備，可一想到要與蕭邇朝夕相對，薑采薇心中仍是過不去那個坎：“姑姑，采薇與殿下尚未成親，合居一宮有些不妥吧。”
\t“咳咳……身正……咳咳咳……不怕影子斜，隻要小王……咳咳咳……與姑娘行得端坐得直，又何懼……咳咳咳……別人的流言蜚語。”蕭邇咳得滿臉通紅。
\t沐修槿盯著麵色蒼白的蕭邇，許久沒有說話。末了，她深深地歎了口氣：“采薇明白，多謝殿下指教。”
\t蕭邇奸計得逞地勾嘴一笑，“姑娘請。”
\t望著聽話地住進寢殿的薑采薇，小東子笑著衝蕭邇豎大拇指：“爺，您這招苦肉計可真好用！”
\t“咳咳咳……”蕭邇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反駁，“誰說我是苦肉計了，本王咳咳咳……是真病了～～～”
\t“是是是，真病了，病得要死！”小東子滿臉嫌棄，“既然心上人都住過來了，那咱們是不是該把裝病的藥停了？！”
\t“著什麽急啊？！皎皎好不容易才進宮，怎麽也得讓他伺候本王兩天啊！”
\t“你怎麽這麽不……”
\t“不什麽？！”蕭邇笑得一臉威脅。
\t小東子話鋒一轉，把那句剛要脫口而出的“不要臉”給憋了回去：“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呢！奴才會心疼的！”
\t蕭邇冷哼一聲：“別說那沒用的，趕緊叫小廚房把飯給爺端上來！為了演好戲，爺都餓了一天了！”
\t“哎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小東子感慨“若天下所有的愛情都如您與薑小姐一般艱難，奴才情願永遠不要愛上任何人，孤獨終老。”
\t蕭邇輕笑：“好，那本王便祝你心想事成，一生不被情愛所累。”
\t“那奴才便祝爺能與明月公主重修舊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t隻是，這世上的事又怎會盡如人意？九天之上毫無悲憫之心的神明們，從不肯輕易饒過任何人。有些人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老天偏要叫他愛而不得，孤獨終老；有些人想著一世絕情斷愛，可老天偏要叫他孽緣纏身，欲罷不能。
\t……
\t“娘娘，這燭光太暗，仔細熬壞了眼睛。”蘇嬤嬤點燃一盞宮燈，“奴才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晚上練字要多點幾盞燈。”
\t薑太後歎了口氣：“這世上除了他之外，能這樣叮囑哀家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t“娘娘這是哪裏的話，當年若非娘娘，奴才早就被繼母給賣到青樓去了。”
\t“斯人已矣，還提這些陳年往事做什麽？”
\t“娘娘說的這是什麽話？您與那位的故事若是寫成話本子，不知要惹出多少眼淚呢。”
\t“可我與他的關係怎麽能見得了光？他清白了一世，為著他的英名，哀家也該將這段往事帶到棺材中去。”
\t蘇嬤嬤歎了口氣，自家主子與那個人終究是有緣無分。
\t“娘娘，大小姐已經進宮住進了昭陽宮。今日天色已晚，奴才讓她先歇下了，明日再來給娘娘請安。”
\t太後娘娘點頭：“希望她幫小六擺脫舊日的傷痛，重新來過吧。這樣一想，哀家真是對不起他，答應了要好好照顧小六，結果……”
\t“娘娘，凡事福禍相生，這說明殿下他重情重義啊。”
\t“哀家倒情願他鐵石心腸，也不想看著他為一個女子毀了自己。”太後娘娘搖了搖頭，“對了，方才我聽見蕭聲了，今兒是什麽日子？！”
\t“今兒個是雲城夫人的生辰。”
\t“她還是不肯見他嗎？！冰兒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太過剛烈。已經八年了，也該原諒了。”
\t“娘娘，下月初五是成國公的壽誕，雲城夫人定會回京。”蘇嬤嬤提醒，“或許，咱們可以趁機……”
\t太後娘娘笑笑：“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又豈是一朝一夕便可釋然的？！”
\t……
\t“又吹，又吹！還沒完沒了了！就算是把嘴巴吹破了，她也不會再見你的！！”王昭儀滿臉憤然地捂住耳朵，“她有什麽好，怎麽就叫陛下念念不忘了！”
\t“娘娘慎言！”合歡跪倒地上提醒，“雲城夫人是成國公的兒媳，與聖上毫無關係！”
\t“哼！”王昭儀冷笑，“這話騙騙旁人就算了，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嗎？！什麽君臣之分，什麽兄妹之情，都不過是鬼話！當年的事，你我可是曾親眼目睹！皇上與他那妹妹……”
\t“娘娘！”合歡高聲打斷王昭儀，“當心隔牆有耳啊！您好歹也為將軍和幾位少爺想想！”
\t聽了合歡的話後，王昭儀頹然地癱倒地上，低聲哭泣：“我知道，合歡我知道！可是我心裏難受啊！我難受！我自幼便心儀於他，可他從未注意過我！那個女人有什麽好，他怎麽就念念不忘了？！我待他如此真誠，為什麽他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
\t合歡歎了口氣，難怪自家主子難受。她從小便喜歡皇上，可對皇上來說她不過是自己萬千女人中的一個。妻子的位置是留給薑采萱的，心裏的位置則是留給雲城夫人的。任自家主子再怎麽努力，都換不回一點真心，怎麽不讓人絕望？！
\t“不，我不哭，不哭！”王昭儀拭幹臉上的淚，“他再怎麽忘不掉她，他們都回不去了。我不能自甘墮落，就算取代不了雲城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也要成為他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