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殺青(四十六)
大殿內的空氣很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是真正讓我喘不過氣的不是這沉悶的氣氛,而是那個還在有些猶豫、一直未開口地高孝琬。
依然低下頭的高孝琬不知為何會給人一種沮喪的感覺,他此時此刻在想什麽?不知為何,此時的我會有一種僥幸的心理。僥幸什麽呢?也許是希望高孝琬就這樣下去,什麽也不會再說。
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也許是發覺自己竟然也有掩耳盜鈴的想法,因為自己不想聽,就假裝什麽也聽不到,以為周圍什麽也沒有發生。或許這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或許一直以來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掩耳盜鈴!
“既然……”
高湛有些不耐煩鬆了鬆肩膀,冷冷地視線掃了一遍大殿,語氣也格外地冰冷沒有一絲的感情,“無何事…就退朝吧!”緋袍晃動,人已經離開了鑾座。
“上皇!”
“嗯?”
已經轉身準備走進後殿的高湛被叫住,側臉朝大聲叫住他的高孝琬瞥去,兩條英氣的眉含著威嚴和果斷,剛毅的額頭上一縷垂下的發絲微微地拂動,蘊含著智慧的眼睛雙眼因為它的琥珀色而讓人無法洞悉喜怒哀樂。雖然隻是淡淡地注視,卻也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大聲製止將要離去的高湛後,顯然是讓出聲的高孝琬鼓足了勇氣,這一下子變得像泄了氣的皮球,卻意外的倔強地迎上高湛犀利的目光。
大殿靜得連喘氣聲都聽不見。
凝重的空氣壓得人或許連喘氣都忘記了。
“臣…有事稟告!”高孝琬一字一句地、字字如刀尖般的尖利。
“朕以為,河間王還是早些回去吧!”高湛半眯起眼眸斜視著高孝琬,語氣中聽不出半點的起伏,說著已邁開了腳。
“上皇!何以要逃避臣?”
“唔?逃…避?”高湛身體僵硬,目光揪緊,雙眉緊湊,高湛重複著高孝琬的話,語氣變得更加的冰冷。
“臣要舉報一人!”高孝琬上前一步,高聲道。
“唔……”高湛回過頭,慢慢地朝高孝琬看過去,神色已有些不悅。
“此人欺君瞞世,大逆不道!”
高孝琬語出,大殿蟋蟋洬洬地開始議論起來,但是誰都不敢忽視高湛臉上的不悅神色,紛紛地低下頭,噤聲不語。但是,唯有一人仿佛置身事外,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當然,在高湛的注視下還有一人未再低下頭而是直直地對上高湛犀利的視線,一臉大義凜然的高孝琬。
“河間王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高湛冷冷地一笑,琥珀色的雙眸透出一絲詭異的光。
“難道上皇是在擔心臣在諸位重臣麵前說出此人是誰嗎?”
高孝琬竟然故意激怒高湛,在眾人麵前挑釁高湛的威嚴,大多數人不得不為他捏了一把汗。
“你以為自己是在和誰說話?難道狂妄得連自己的身份都忘記了嗎?”高湛仍然是不冷不熱地語氣,但是應該無人不知道這位太上皇早就已經不悅了吧!
“臣自然不敢忘身份!臣是神武皇帝嫡孫,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靜皇帝外甥!”
“放肆!”一聲怒吼,大殿上的大臣早已紛紛地跪地,高呼道:“上皇息怒!”
“朕看你就是忘記了這是誰的天下!”高湛大怒,轉身麵向眾臣,怒斥高孝琬。
“臣當然知道這是高家的天下,是九叔您的天下!所以,又怎能姑息養奸!?”
“這天下換你高孝琬來坐,可好!?”高湛甚怒,揮起袖袍,手指向高孝琬。
“上皇息怒!”
大臣俯身在被擦得明晃晃地地板上,齊聲高呼。坐在龍椅上的高緯也被嚇得一骨碌地滑到地板上,大氣不敢出地抱頭縮成一團。
“因為是他!因為是他…所以九叔才會發怒吧?”
他!?是的,高孝琬指的人便是我,指著我的手正顫顫地發抖。因為憤怒?還是憤怒的高湛?
我想,正俯身在地板上的諸位大臣其實並不明白這所指的‘他’所謂何人吧?即使他們都會好奇,但是因為畏懼高湛而不敢抬頭。高孝琬,我到底該說他耿直還是大智若愚呢?他應該知道這樣激怒高湛後的結果會是什麽吧?
那麽,高湛呢?你又會怎麽做呢?
我緩緩移動視線,看向階梯上的高湛,一襲緋袍將他的瞳孔映得變成了紅色,像兩蔟燃燒的火焰。
“難道大齊沒了他…高長恭,就灰飛煙滅了嗎?”
“高孝琬!你給朕閉嘴!”
憤怒的吼聲震動了大殿的上空,久久盤旋,餘音遲遲不肯散去。
深深地吸了吸氣,視線從高湛那張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的臉移開,而周圍那些偷偷地投向我的視線卻被我統統納入眼底。嗬嗬!不禁暗笑,他終於還是這樣做了!
“三…哥!?”
終於有人忍不住出了聲,挑眼看去,想不到竟然是高延宗!?
“三哥…你,你說…什麽意思?”高延宗趴在地上,愣愣地盯著高孝琬,一臉的驚訝,甚至沒有察覺到一道淩厲的目光正瞪著他,還打算追問下去。
“三哥,你說……”高延宗好像突然明白了高孝琬話的意思,震驚之下看向我,卻依然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此時,高湛的忍耐似乎快要到了極限,壓抑的憤怒稍有不慎就會噴射的樣子,局中殺出的高延宗已經刺激了他的忍耐限度。
“你知道欺君所謂何罪嗎?”高湛一步一步地下了梯階,盯著高孝琬一字一句地說道。
高孝琬僵硬的肩膀開始在顫抖,卻強忍著強迫自己抬頭迎上高湛那道像利劍一般的目光。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哼!你舉報之人是何人,你不會忘記了吧?他要是有欺君之罪,別說你們齊王府,就是所有高氏一族都休想落單!”
高湛在笑!?就在他說這些的同時,他的右唇在微微上揚,那絲詭異的笑猶如地獄閻羅不將人的性命放在眼裏般的冷笑。
“這些…臣當然知道!但是,”高孝琬終於看向了我,但是幽幽地眼神卻沒有將我看進眼裏,明明看的是我,卻又像並未看到我。就一眼而已,就移開了視線,“如果他不是肅呢?如果他隻是蘭陵王,卻不是肅呢?不是真正的肅呢?”高孝琬悠悠地重複著這句話,人在大殿內,心卻仿佛去了很遠。
“胡言亂語!”高湛聲音低沉,雖然皺了皺眉頭,卻不見了方才那般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