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致命烈焰(三十四)
秋八月,晉陽宮
大齊陪都的晉陽宮,對我而已早已不陌生甚至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得到在腦海中的鏡像。就算是蕭條的秋季,它也不該會有如此這般的清冷啊?
晉陽城城裏依舊繁華熱鬧,新皇即位後更是多了些嶄新的景貌。可是為何這座立於晉陽城中最為雄偉華麗的晉陽宮卻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呢?讓人感覺到淒涼呢?
從文宣皇帝高洋到高湛,曆經了四個皇帝的晉陽宮從未讓我有過這樣的感覺,卻到了現在的皇帝高緯有了這種淒涼的感覺。自高緯即位的這一年多來,雖然並不是第一次來晉陽了,但每次來都會覺得有些悲涼,隻是這一次更加的淒涼而已。就好像這裏住的不是新登基的皇帝而是被廢掉的廢帝似的,難道隻是因為剛好是在這個蕭條的秋季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抬眼看了眼回廊外仍舊蔥綠樹木,隻有一兩片的黃葉在秋風掃過時飄落下來。回廊下兩旁的灌木也被宮中的園丁修剪得整整齊齊,秋時盛開的花卉正開得妖豔特別是各品種的菊花更是讓人眼花繚亂。心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揚,竟然會覺得悲涼?難道這不過隻是自己的心境如此才影響到了對晉陽宮的感受嗎?隻是我…淒涼嗎?
深深地歎了口氣,動了動中途停下的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遠遠地就瞧見了朝這邊張望的囿蒲。自從高緯即位後,高湛就把身邊的近侍總管派到了新皇高緯的身邊侍候。
“千歲爺!您來了!”囿蒲小跑著迎了上來。
看了一眼有些氣喘地囿蒲,又朝緊閉地殿門看去。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看向低下身子的囿蒲,問道:“門怎麽關著?”
“咦?唔,陛下說外麵吵,所以讓關上!”囿蒲慢慢地抬起低下的頭,小聲回答到。
“吵?”我疑狐地掃了眼周圍,更是詫異了!怎麽會吵?明明是冷冷清清地呀!再瞥了眼囿蒲,發現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狡黠,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淡淡地笑了笑,邪魅地盯著越來越顯得不自然的囿蒲。
“奴才!好大的膽子!”眼神瞬即變得冰冷,危險地瞅著忍不住發抖地囿蒲。
“年幼也是你這奴才的主子!別讓我再聽見這樣的話從你的嘴巴中發出,否則你連奴才都做不成!”
‘咯噔’一聲,囿蒲軟了腳跪在地上,雙手爬在地麵,額頭也貼在地麵,聲音抖得不成語。
“千、千…歲…奴才,奴才…不、不…敢……”
冷冷地瞥著俯麵叩頭的囿蒲,心裏卻平靜得像浮不起半絲波粼地湖麵。
“得啦!……”正要我想叫他停住時,身後傳來了急急地叫喚聲,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
“千歲爺……”
輕回頭,看去。當那個一路小跑過來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後,心裏突然波動了一下。
“…千、千歲,終於、終於追上您了!”
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並未問他為何要追上我。當我看清這個氣喘籲籲地宮人後,即使不用問也知道他也來了。隻是,為何這般的巧?在我剛要進去見高緯的時候就追了過來,難道是他算計好時間的嗎?想到這裏,又忍不住歎了歎氣。
“太上皇、太上皇已經到了,請您過去!您……”宮人正說著,當瞧見跪在地下的囿蒲時驚了驚,張著嘴半天發出聲來。
“嘖!”煩躁地誶了誶,轉臉看向仍舊趴在地上的囿蒲,冷聲道:“去回稟皇上,說本王一會兒晚些兒再過來!”
“是、是!”趴在地上的囿蒲趕忙連連應聲。
朝緊閉地殿門看了一眼,轉身向剛才過來的回廊走去。
“千歲爺…剛、剛才總管犯了什麽錯了嗎?”
“嗯?”停住腳步,回頭朝緊跟在身後的宮人看去,卻不想被這個冒失的小太監撞了個正著。
“奴、奴才該死!”宮人慌忙後退兩步趕忙跪下。
好笑的瞧著跪在腳下、驚慌失措地小太監,他應該不超過十六歲吧?
“為什麽?”
“呃?”爬在地上的頭動了動卻沒有抬起來。
“你為何該死?”
“咦!?”宮人終於膽怯地抬起了一張驚愕的臉,愣愣地望著我,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因、因為……”
“因為你撞了本王?”彎了彎腰,忍不住要戲弄一下這個怯生生地小太監。其實我並不會因為被他撞一下就生氣要治他的罪,雖然這的確是一樁足可以要了他小命的罪,在這個等級製度深嚴的封建社會像這樣身份低微的宮人的性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想,我卻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兒就要了他的性命吧?
“奴、奴才……”
“你叫什麽?”瞥了眼他膽顫地瘦弱身體,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唉!?”宮人又抬了抬頭,一臉的愕然。
“怎麽?沒名字?”見他的呆樣又忍不住輕聲笑出來。
“不、不是!”宮人的臉立馬紅了起來,使得蒼白的皮膚稍稍有了些水色,看起來不那麽地慘白了。
“奴才名叫蠻子!”宮人小聲的回道,本來就尖細的聲音更加的不像是從男子的喉嚨裏發出的,雖然他不能說是個健全的男子。
“蠻子……不像漢人的名。”
“奴才是鮮卑人!”蠻子顯得有些難為情,臉更加的紅了。
“鮮卑人啊!”輕聲重複了一句,有些吃驚。在宮裏雖然也有當差的是鮮卑族,但卻從來沒聽說過宮人裏也有鮮卑族的。隻有最底層的人才會入宮做太監,而且看他這個年紀就被安排在高湛的身邊由此可知道應該是從小就被送進宮的。
“是的,奴才的父母是東魏時期親王家的家奴。大齊建立後,父母在文宣皇帝時因為親王謀反被株連。奴才卻因為年幼逃過一劫,被送進了宮裏。”
“啊…是有這麽一件事兒!”我記得當時高洋下令株連元氏一族時,曾赦了一批年紀尚幼的孩子並留下了一些在宮裏當差。
“您……您記得!”蠻子突然好像挺開心似的,眼裏閃爍這喜悅。
“唔……”我納悶地盯著這個麵相有些靦腆的小太監,有些奇怪他在開心什麽。
不過,雖奇怪卻不感興趣!
“你好像和囿蒲很熟?”從剛才的情形看來,當他看到跪在地下的囿蒲時的震驚不單單隻是因為囿蒲是上司。而且剛才又忍不住問了那樣的問題,應該是在關心吧!
“咦!?這……”
“起來回話吧!”彎著腰說話,讓我覺得很累!
“是!謝千歲爺!”蠻子聽我並沒有要怪罪他的意思,終於安心了從地上爬起,整了整衣服,才說道:“奴才被送進宮後,就是分配給了總管教導的!”
“哦…原來你是被那家夥撫養長大的!難怪了!”邪魅地笑了笑,淡淡地說道。
“千歲爺?”蠻子被我盯得開始不安起來,忍不住小心地喚了喚。
眯了眯墨綠的眼眸,眼波移動看向回廊外,冷冷地開口說道:“即使再關心,也不能太過於將之暴露。不然,在這座深嚴的地方…隻會讓你…會讓你…”
“千歲爺?”
“唔……”回了回神,見蠻子正一臉迷惑地不解地望著我。
“走吧!太上皇不是在等嗎?”也許糊塗點兒也不是壞事!
“啊!奴才竟然忘了這樁了!”蠻子突然驚叫起來,卻馬上察覺到自己的失禮趕緊又低了低頭。
瞥了眼蠻子低下的頭,嘴角略起一絲莫名的笑意。邁開了停下的腳,本來開始還覺得有些沉重的腳步竟然變得輕盈起來。但是心裏仍舊是湖麵波粼泛動,躁動不已。
‘哢嚓’剛走近太和殿,就清楚地聽見瓷器破碎的聲音。
蠻子先一步踏進了門,顫抖了一下,說道:“太上皇,千歲爺來了!”
上前兩步走到殿門前,朝裏麵一看正看見站在大殿中間的高湛也正朝外麵看,當與我雙目相對似乎眼神緩和了下來。不過,馬上又變得犀利起來掃向一旁的蠻子,厲聲道:“狗奴才!去了這麽久!”
“蠻子到得很及時,不過是我來時走得慢了些兒!”不滿地看了一眼臉色驟變的高湛,又向蠻子看去,見他低著頭卻偷偷地朝我感激地看了一眼。
“哼!既然王爺替你說話,還蹙著做什麽?滾!”
有些在意地看向正在氣頭上的高湛,覺得他似乎還要氣憤了。為什麽?因為我有意替蠻子解圍嗎?可是,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啊!蠻子並不是第一個讓我在高湛麵前說話的下人,以前也沒見高湛像這次這樣的生氣啊!
“還不過來!”高湛朝我低聲吼了吼,卻是在有意的壓抑自己的怒氣。
“都給朕退下!看見你們就心煩!”高湛怒道,斥退下太和殿的宮女和太監,連殿門外守衛都退遠了幾步。
我抬腳踏進了太和殿,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直直地望著一臉怒氣的高湛,有些在意他為何這樣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