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死亡邊緣(四十一)
離開皇宮的時候是在高湛下朝去了涼風堂與大臣商議政事的時候。其實在高湛去上朝離開昭陽殿後,就送信去了齊王府讓白虎進宮來接我。
避開高湛離開的確是我有意這樣做的,為什麽呢?其實並不是很清楚,隻是想要這樣做而已。
看見白虎時,他似乎有些靦腆的樣子,是因為許久不見了嗎?
鑾轎離開皇宮時心裏雖然有一種寂寞的感覺,但是沒有回頭再看它一眼。因為這並不是訣別啊,隻不過是回到自己的家而已,皇宮裏雖然有他在,在畢竟不是我的家。
“讓!”
聽到吆喝,我知道是行在前麵的轎子在為我讓道。
“白虎!”掀開窗簾問向鑾轎外騎馬的白虎。
“爺,何事?”白虎低下身,朝裏麵看來。
“是誰?”
“呃,是黃門侍郎和士開的轎子!”白虎回頭看了眼後麵,答道。
“靠邊停下!”淺淺笑道。
“咦?呃,是!停!”白虎直起身,喊道。
隨即,鑾轎穩穩地停下被放了下來。
“爺!”已下馬的白虎繞到轎前,掀開簾子的一角看了進來。
“去喊他過來!”
“是!”白虎應著,放下簾子。
真是一出宮就遇到了不相見的人啊!
“王爺……”過了半響,外麵才站了個人影。
“……”我沒有出聲,隻是盯著門簾上的人影。
“王爺?千歲爺……”
“過來些!”一隻腳抬起踩在座椅上,身體斜靠在靠背上,一隻手支起頭。
“…是!”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遲遲地揭開了門簾,將臉湊了進來。
“真稀奇!本王在宮中一個多月都未見你,今日一出宮倒是最先遇到了你!嗬,過了這麽久,你身上的傷早已好了吧!”冷冷地笑了笑,視線淡淡地掃視在和士開的身上。自然,我說的是他背後的鞭傷。
“早、早已好!”和士開吞吞吐吐地答道,意外的是他的臉竟然突然泛紅起來。
這家夥有被虐症嗎?竟然會臉紅!一把年紀了搞得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搞什麽啊!
“是…嗎?”有些心不在焉的,竟然看不出他此時的表情意味著什麽!
“千歲爺有什麽吩咐嗎?”和士開像是有些不自然,眼睛不敢直視我,而是左右躲閃。
“唔!有流傳說,河南康獻王高孝瑜也就是我的瑜哥哥在世時,因為向陛下揭發你與皇後玩‘握槊’反倒被陛下責罵!”並不是在詢問他的口氣。
“咦?這……”和士開抬眼正視我,一臉的詫異,似乎很意外我會突然提到高孝瑜。
“並不單單隻是‘握槊’吧?”鬼魅一笑,盯著和士開。
“您……”和士開有些慌張,更讓他感到焦急的是他不知道我究竟是想說什麽。
“你跟皇後究竟真正在做什麽,這個我沒興趣。”眯了眯眼睛,幽幽地說道。
“呃!?”和士開甚是驚訝,怔怔地望著我。
“我想九叔叔也不會在意自己的皇後跟誰做了什麽吧?”狡黠地笑了笑,盯著和士開看。
“王、王爺?”
“不過這也好,”視線移向轎頂,又瞥了眼和士開,卻見他仍舊一臉的茫然。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不悅地皺了皺眉,他不是很會看人眼色的嗎?這下子怎麽變得如此遲鈍了!
“千歲爺,您是…讓卑職更……”
“還是明白的嘛!幹嘛裝傻啊?”很少受不了地白了和士開一眼。
“王爺……”
“行了!我要走了!讓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促他下去。
“卑職告退!”
“唔…和士開!”咬了咬支在下顎的手的食指,凝視和士開低下的頭,輕聲喚了喚。
“是……”和士開仍舊低著頭,小聲答應。
“夜裏自己過來吧!”邪邪笑道。
“呃!?”和士開懵然抬起臉,驚愕地看著我。
“唉?怎麽?不想嗎?”吃驚道。
“不、不是!卑職…會去!”和士開又低下了頭,低垂的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唔!下去吧!”臉別開,不再看他。我想,如何能不看見他,說不定是件好事。
“是!”和士開應著退出了鑾轎,身影消失在前麵。
“爺!”
是白虎的聲音,瞥了眼簾子!
“回去吧!”懶懶地說道。
當鑾轎再次被抬起並行走起來時,我仍然能感覺到即使隔著轎子但是那道視線還是直直地射了進來。有意思!既然如此的渴望,那麽我自然不會客氣。當然,我從來就不曾客氣過,對他……
回到齊王府時果然如意料中那樣的安靜,因為本來就冷清的齊王府連高孝琬也不在就更加的顯得冷清了。雖然東院住著高孝琬的母親元仲華,但是因為身體不好已經好些年沒有出過東院一步了。自從高澄死後,除了高孝瑜的母親宋宛如留在齊王府居住西院,原先住在齊王府的高澄的妾室全都被安置到了外邊的別苑。即使宋宛如在世時也是很少離開西院在王府裏走動,至高澄死後就一直是這樣直到她被高湛賜死。現在的齊王府就更是冷清得讓人寒顫了!
“爺?”
“嗯?”被白虎一叫,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下腳步,而久久遙望的是不遠處的東院。
“有聽說老夫人的狀況嗎?”元仲華雖然是前朝公主、後因是高澄正室被封為靜德皇後,但是在府中依然習慣被稱為夫人。
“雖然沒什麽大礙,但是日日湯藥還是不斷!”白虎答道。
“是嗎?”看來,情況並不是很好啊!
“爺要過去嗎?”
“嗯?唔…不了!改天吧!”真的…改天嗎?我不知道!明明就在一個屋簷下,雖然這個屋簷大了點兒,但是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進入東院了吧?最後一次是什麽時候,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位大娘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再隻是猶如一位母親的眼神了。如果非要說出個時間的話,應該是在高洋還在世從那時就開始的吧!而我對她,心裏隱隱地有一種異樣的情感。嗬,是什麽呢?應該有些內疚吧!在她被高洋軟禁宮中的幾日,對她就有了隱隱地內疚。因為我知道,那日子裏並不隻是單單的軟禁,對於那個暴戾的君王高洋而言她隻是個女人!
“爺……”
“青龍呢?”動了動腳,隨意地朝路兩旁的花草掃了一眼。
“屬下進宮前,大哥就出去了,現在應該快回來了吧!”
“嗯!要是回來了就讓他過來見我!”在開滿了豔麗花色的花壇旁停了下來,轉身看去。開似一輪盤的紫紅色花朵,綻放滿枝,豔麗如霞。
“這是什麽花?樹幹看起來很光華的樣子。”說著,手已經伸了過去。
“咦?”手僵住了,應該人也僵住了吧!剛才並不是我的錯覺,它的確是微微顫動了!
“爺,這是紫薇,又叫做入驚兒樹。”白虎上前一步,解釋道。
“紫薇?”紫薇花嗎?這名字我是知道的!隻是從來沒有注意過罷了。
“這種植物樹幹越老就越光華,用手撫摸,全株還會微微顫動!”白虎臉上泛起了微笑。
“唔……”目光移向樹幹,停在上麵的手又摸了摸,的確有傳來微微地顫動,讓我頭皮一陣發麻。
“有點惡心!”觸電般的抽回了手,不悅地瞥了瞥開得十分豔麗的幾株紫薇。
“噗哧!”
“呃!?”驚訝地朝白虎看去,見他正捂著嘴強忍著不笑出來,隻不過效果並不如所想。
“對、對不起!”白虎被我一瞥,顯得有些倉惶,急忙放下捂住嘴的手,卻緊咬著下唇仍舊是一副強忍的樣子,整張臉也憋得漲紅。
細細地打量著白虎通紅的臉,其實他的臉長得很是精細,就像是精心雕琢出來的完成品。清晰的輪廓,俊秀的臉龐,其實挺好看的嘛!
“爺、爺?”白虎覺察到我盯著他看,更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我想不單單是因為我盯著他看,而是此事半眯著眼眸的我,想要將他看得透徹的眼神讓他感到無措吧。
“白虎!”目光依然緊鎖著他。
“呃!?”
“不論…你這樣,是對紫薇還是對本王,但是一點是你不能忘的,包括你的其他兄弟也是如此!”再眯了眯雙眸,嘴角露出淡淡地笑,凝視的目光幾乎能透入他的心底。
“那就是,我…是你的主人!”說完,邪魅一笑。
“屬、屬下不敢忘記,也不會忘記!”白虎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那就不要用一雙驚豔的眼神看本王!”平靜地語氣,卻透著寒冷地氣息,在這個八月的季節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屬下該死!”白虎咬了咬唇,低下頭。
“去叫青龍來見我!”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留下白虎一人自個離開。
最後的鞭聲停止後,屋裏並未因為外麵長長的夜色而顯得沉寂。倒身靠在榻上,揚起滾落著汗珠的臉,盯著搖曳著燭光的屋頂,慢慢地將目光下移從敞開的房門看出去。
月光下的庭院雖然安靜,但是夜色下的樹卻還未沉睡。也許是因為陣陣地夜風讓它們不能睡下吧?每當夜風吹過,枝葉繁茂的樹冠都會隨風拂動,發出颯颯地聲音。除了風聲,還能聽見隱隱地打更聲,已經是半夜二更了呀!
一滴汗珠從額頭滑下,進入了眼裏,澀澀地很是不舒服。癱在扶手上的手一鬆,手裏的鞭子落了下去,掉在地上發出微弱的聲響。
“她沒有問你背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瞥了眼牆角,唇邊浮起一絲諷刺的笑意。
“我想…她沒看見吧!”趴在牆角下的東西動了動。
“嗬,她原來隻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欲\\望裏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外麵吹進來的風真的好涼爽。
“本王不管你們是不是隻有欲\\望,隻要你能讓她不滋事就好!”
“她想讓皇上改立儼為太子!”
“儼嗎?那個孩子嗎?的確不是一般的孩子!”淺淺地笑了笑,見他已經勉強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您不問為什麽嗎?”
“為什麽?嗬!為什麽要問呢?他們的母親不都是一個女人嗎?皇後!”原因,我想我是知道的。隻是沒有必要對他說而已!
“你為什麽不問本王,為什麽要對你做這些呢?”饒有興致地側目看去,見他已經站了起來正在穿衣袍。
“……”扣扣子的手停了下來,人像是僵直了一下又動了動。
“即使問了,王爺說的也不會是真話!”
“噢!”拖長了聲音,有些驚訝地正臉看向他。
“和士開!其實你是個挺有趣的人呢!”支起下顎,目光移向門外。
“我…卑職告辭!”
“嗯!走吧!”微微偏了偏頭,看了他一眼,又移向外麵。
當和士開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時,茜領著兩個家仆也正要提著水進來。似乎一切都那麽的自然,就像剛剛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和士開不曾來過,我也不曾對他揮動鞭子過。即使這樣,但是我知道這樣還要持續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