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七錵.故人

  夏日午後太陽灼灼，似是要將地皮烤出一塊黑油來，帝都街道兩旁有依依楊柳垂頭喪氣的掛著。七弦躲開西京苑裡蒼梧等人的視線，跟隨七錵晃悠到了這繁華得人們在這大熱天都出來買賣的街道上，七錵於一家首飾鋪子里買了一支翡翠簪子后，竟然去了左相府。


  左相府檐下兩個大紅燈籠無風自動，一對鐵門被七錵砸的鐺鐺響，七弦目瞪口袋，正要阻止於她，卻見七錵跟打了雞血似的，在門閂落下的那一刻，拔腿飛走，墮入躲如了左相府院牆左邊的一個巷子里去了，七弦一震隨即也墮入牆角后。


  左相府的護院打開門卻沒見著人，疑惑的往兩邊望了望，還是沒人。其他護院也探頭望了望：「誰呀」，「沒見著人啊。」「又是要飯花子吧，唉唉，關了關了，夫人正病著，把晦氣放出來，看相爺不打斷你腿。」兩人說著，又把鐵門給關上了。


  等了會兒，見七錵沒有回來繼續擂門的意思，七弦如鯰魚一般躥到方才七錵躲著的小巷子門口，悄悄探出一隻眼睛往巷子里尋了尋，巷子里空空如也，哪還有一個人影！

  她鬱卒的扶扶額角，提到司墨染去找幽篁打架時，無意間聽到的七錵打碎了一套價值叵測的陶具，原本以為七錵跟左相府有什麼恩怨的，沒想到——只是擂門泄憤？不知為什麼，忽然間感到有些無趣呢，果然是她錯過這四百年，與時代脫節了么？


  七弦搖搖頭，無奈的折身回西京苑。哪只這一折身就跟恰巧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來人嬌聲著摔倒在地：「啊，你做什麼呀？」


  身為織魘者，七弦這麼被撞倒在地，委實也很丟人，但既然對方這麼嬌弱，搶了她的角色，她便不能再扮嬌弱了。於是她只得鎮靜的起身拍拍衣裙上沾著的灰塵，再伸出手給她：「你沒事吧？」


  跌倒在地的是個婦人，一身鮫綃織成的薄紗掃過地面，卻纖塵不染。頭上金釵和耳上綴著的珍珠無一不在顯示著她的身份尊貴。她借著七弦的手起身，微微一頷首：「麻煩姑娘了。」


  教養很好。七弦掃了一眼鐵門：「你是左相府里的人？要是傷著哪裡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她整理著歪斜的衣襟，笑顏溫和：「不用了，我還要去前面市集里買些布匹。」


  「啊，那我去幫你叫個僕人陪著你？」七弦有些不放心的攙著她胳膊。


  「姑娘，我真沒事。」她輕拍七弦手背，「染兒今天傍晚要進宮一趟，所以我想幫他準備一件新的衣衫。就在前面，不遠的，姑娘莫要擔心，我還沒有老的不能動。」


  七弦眺望一眼市集與這條小巷子的距離，點頭：「嗯，那夫人你慢點。」


  左相府符合這位夫人定位身份的，大抵就屬左相的老婆，左相有多少老婆她不知道。但是左相只有一位兒子，這個事實她還是聽說過的。而名字了嵌了一個「染」字的，據她所知——只有司墨染一人。


  司墨染還沒來得及入宮，很好；他今天傍晚就要去拜見帝皇，這點非常的不妙。


  有什麼方法能讓司墨染從她的麻煩中脫身呢？她想了很久，依然無計可施，不會到最後還是無計可施吧？


  七弦忽然右手捏拳砸入左掌心：「有了！從這位夫人入手的話，也許剛好可以『隔山打牛』的效果！」


  想到這點，七弦追著左相夫人一陣狂奔。


  她挨著每家鋪子找，一個一個的，生怕錯過了。但是這條萬象街上人影密密麻麻，要穿過一個鋪子前的包圍圈就已經困難重重，更何況要翻遍萬象街，且左相夫人大抵也不會停留在一個鋪子前等她找去的罷。


  「夫人，好久不見了。」在七弦將萬象街來來回回跑了兩遍，正拉開姿勢準備翻撿第三遍時，突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個低得不能再低的嗓音。作為一個織奏夢魘的人，她的耳力一向可通三里，能在這喧囂的嘈雜聲中辨認這個嗓音，純粹是因為這個嗓音的主人恰好是她熟悉的——七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