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養出個敗類
宮主的命令,向來都是無可違抗的,況且,他已稱自己為「金堂主」……
南宮選後退一步,單膝跪地,抱拳道:「金選謝過宮主重用,金選定為玉泉宮肝腦塗地,謹尊金樟堂主在世時的厚望,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
莫寒負手而立,笑著望他:「好,很好……但眼下,就有一事需你去做。」
金選頓了頓手:「但憑宮主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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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金選離去的背影,莫寒淡雅的笑容卻逐漸枯萎了,直到眼光變得森寒。
伸手擎起茶盞,手指將蓋子輕輕挑開,茶香頓時又飄散開來,令人不禁為之如痴如醉。
「姐姐現在到哪裡了?」他看著茶杯里悠悠蕩漾的淡黃色液體,開口問身後之人。
木仰早已步了出來,理了理袖子,回答:「與風不醉在一起,在去往紅葉山莊的路上。」
莫寒抬起頭,眼神變得撲塑迷離:「也好,只是,苦了豐哥哥……」過了片刻,又說,「多加派些人手,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
木仰點頭:「這個自然。」想了想,又說:「火炫與土影……」
「姐姐臨走之前囑託過,要他們二人離開,成全一對佳偶。」說到正處,莫寒不禁笑了,看不出是苦澀還是欣慰。
「成全也就罷了,我想,他們不會離開。」
木仰說的也是,在玉泉宮生活多年,早已將此視為自己的安棲之所,天下雖大,哪裡可去呢?
莫寒笑了:「他們若執意不肯離開,那就只好多一層防備了。」
木仰當場愣住。
莫寒眼神霎時凜冽,悠悠的寒氣自眼中流露出來,幾乎逼得人要無處遁形一般。
他重重拂袖,茶盞「噹啷——」一聲落地,頃刻間摔了個粉碎,茶水在地面上「嘶嘶」騰起一片煙霧,香味卻是更香了……
茶水有毒!——
木仰大驚!卻又獃獃地,動憚不得。
無以復加的震驚之中,他忽然明白過來了——前面的路,越來越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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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後山上,荒無人煙,太陽還有些毒,花草蔫吧著垂著頭,無精打採的樣子。
天空卻是湛藍湛藍的,像一塊透明的琥珀,如此乾淨純潔。
好像,秋天又到了,也好像,只有在秋天裡,天空才會如此的清澈明凈。
他倚靠在一塊高大的墓碑旁邊,仰頭又灌進一口濁酒,勁道有些大,連他都被嗆咳了起來。
他微微喘息,胸口的領子濡濕了一大片,風吹過,有絲冰冰涼涼的感覺。
他靠著墓碑緩緩坐下來,仰頭看著一方清亮的天空,那麼藍,那麼好看。几絲浮雲悠然劃過,愜意極了。
側過頭,墓碑上刻的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金樟之墓。
深深凝望著它們,他開始微微笑,劍眉星目、丹唇皓齒在這樣明凈的笑容里更加醉人美好了。
他是長的俊美的,像塊薄薄的冰,晶瑩剔亮,卻是讓人親近不得。連前宮主莫紫霞都這樣形容他——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樣一個世間絕美的男子,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如若不是身在江湖,該有多麼風流暢快的人生!
他只是謙卑地笑,不卑不亢。
他一直都很敬重莫紫霞的為人,她天生有尊貴的氣質,卻從不擺架子,專一、執著、要強、不服輸,卻仍心有大愛,不媚俗,不崇妖,活著的,是自己的真性情。
當然,這種敬重與仰慕僅限於主僕甚至可以說友人之間的情誼,無關男女。
只是,他卻辜負了她的信任,一旦走上了背叛,所有的情誼與信任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徒留傷感,除此,再無他……
人生如棋,落子不悔。無奈的是,他只是一枚棋子,只能聽從他人擺布,由不得自己。
所以,即使他看透了人性,即使他知道真善美、假惡丑,卻仍不能為前者而摒棄後者,只是因為,他無法選擇,他無從解脫。
所以,他才會內疚……
他伸手撫摸著刻有金樟名字的石頭,溫涼的溫度劃過指尖,讓他一陣悚然。
金樟是條漢子,他欣賞他的五大三粗之下的細心如斯,他欣賞他喝酒時的豪邁奔放,更欣賞他下棋時的嫻雅睿智……他原本是這麼一個人間妙人兒,卻單單毀在了自己手中……
那次潛入紅葉山莊地牢,金樟打頭陣,不顧個人安危贏是為身後二人開路,直到中了機關,鐵籠子兜頭而落,炸藥卻同時被拉響——
他手抓著鐵籠子,眥目盡裂,大聲喊著要他們快走——
他對金樟的記憶,就定格在那一刻,硝煙瀰漫,他們找不到一丁點兒屬於金樟的東西,他的粉身碎骨,換回他們向玉泉宮回來交差——不辱使命。
金樟至死都不知情,他走在前面本就無異樣,卻為何機關單單在後面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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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樟,倘若你泉下有知,一定恨透了我,恨不能將我碎屍萬段,不為自己,為了玉泉宮養出這麼一個敗類……是不是?」他苦澀地笑著,不自覺一撒手,手中的酒罈子「噗嚕嚕」滾向遠處,酒水沿途灑了一地。
他眼望著酒罈子一路就勢滾去,直到一雙腳邊——
順著腳往上看去——那人仇恨的眼光幾欲要燃成熊熊大火!!
「南宮選?……」水天喃喃自語。
他識得他,他是金樟的得力助手,是金樟最得意的屬下。
對面的人盯著他,字字鏗鏘有力:「我叫,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