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挫敗感
如果不是打不過浮雲真人，顧雲影真的很想揍這人一頓。
合著她打了半天的嘴炮，一點用都沒有！
浮雲真人也注意到了顧雲影殺氣騰騰的表情，他輕咳一聲，解釋道：“我與浮齡之間的恩怨很難說清楚，我若是親自出麵，可能會讓局麵更加不可收拾，我自會有其他的法子讓淮月出來。”
顧雲影撇嘴，還是不放心地問道：“那得等多久？”
她在水牢裏的時候，光是在水中的壓抑感就足以消磨人的精神狀態，更別提還有鐵鏈與鑽入體內的腥紅草。
顧雲影當時沒有想到，浮齡真人會這麽狠，將素淮月直接關進水牢裏，這浮齡真人與浮雲真人之間的恩怨究竟有多深，對於自在觀的首席弟子，愣是一點顏麵都不給。
浮雲真人也是好脾氣，有問有答：“最遲午時。”
聽到這麽篤定的話，顧雲影這才鬆了口氣。
而後，在浮雲真人下逐客令之前，她又問起了另一個問題：“說起來，浮雲師叔您已經知道我師父的事了嗎？”
在浮雲真人不得不出來的時候，他衝著自己吼的那些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明明在她拽著素淮月去往水牢之前，這位真人的態度都是偏向於縱容，結果在她回來之後，就表現出了不準打擾的態度。
當然，如果打定了主意不想被打擾，浮雲真人也不會現身。
大概是這中間發生了一點事情，這才讓浮雲真人轉變了些許的態度，但這態度也不是很強硬。
浮雲真人的眼角一抽，旋即怒道：“沈一皮想做的那些事情，別想帶上我！”
“我師父想做什麽？您知道他在何處嗎？”顧雲影迫不及待地問道。
浮雲真人捏了捏拂塵的蓮花柄，審視般地看了顧雲影一眼，確認她真的一概不知之後，這才收斂了自己偽裝出來的怒意，微微歎氣道：“看來沈一皮沒想讓你摻和進來……也對，大人的事情就讓大人解決，你一個孩子也沒資格參加。”
顧雲影微微皺眉，又是因為自己實力太弱，所以沒資格知道嗎？
“雖然我的實力境界不夠，但我的師兄師姐……”
“他們也不行。”
浮雲真人打斷了顧雲影的話，輕輕搖頭道：“這是沈一皮的執念。”
“這人啊，不是活得越老就越通透，而是活得越老就越固執。固執地認定了某一件事，就再也改不過來了。”
浮雲真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頗為無奈地笑道：“就像我這樣，囿於過往之事，連一個師父的角色都做不好，還需要你一個晚輩來點醒。”
顧雲影卻是覺得這些活得太久的修士，做事太過麻煩，她不解地說道：“我也沒有想要改變或者終止他，但他為何不能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訴我們？或許我們能幫上忙，又或者我們能夠躲得遠遠的，不會耽誤他。”
“有些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他現在八成是魔怔了。”浮雲真人從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塊傳訊玉箋，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有關於沈一皮的事情，他遞到了顧雲影的麵前，道，“這是玄天宗和九塵門一同發過來的，沈一皮如今正在做的荒唐事情。”
“我雖然沒有和沈一皮聯係過，但是從他做的事情中，我還是能夠看出一二，他想要做什麽。”
顧雲影接過浮雲真人手中的傳訊玉箋，將每一條消息都挨個看了遍。
【沈一皮於煙華川刺殺劍宗靜虛道君，使其重傷難治。】
【沈一皮於南柯寺大鬧明淨法師靈堂，致使南柯寺大亂，明華執事重傷。】
【沈一皮於九塵門截殺十三名長老，屍身懸掛門口。】
【沈一皮於玄天宗刺殺啟華道君，未果，逃離過程中再殺三名長老。】
【沈一皮於鳴凰坊……】
顧雲影抿緊嘴唇，握住傳訊玉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良久之後，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她默默地細數著沈一皮做出的事情，幾乎將整個天宗和一流世家門派都得罪了遍，不是截殺長老就是刺殺門主家主，全都是位高權重之人。
更讓她在意的是，在煙華川這個地方，也就是沈一皮最開始表現出異常之處，受到傷害的竟然是靜虛道君。
在她的印象中，靜虛道君一直都是待在岷陽峰煉丹，除了劍塚一事，她始終未曾下過岷陽峰，更是與坐忘峰搭不上太多的關係。
師父為何要對靜虛道君出手？
還有這些天宗和一流門派世家的人，又為何會被師父逐個刺殺？
“浮雲師叔，這些人究竟……”
“我也不清楚。”
浮雲真人收回了傳訊玉箋，對於顧雲影的疑惑，也表現出愛莫能助的態度：“沈一皮的身體近況我也算知道些許，大概是他壽命將近，在瀕臨壽終之前，受什麽刺激，到底還是入魔了。”
“入魔？”顧雲影隻覺得荒唐不已，沈一皮可是堂堂的坐忘峰首座，以除魔而名揚千年的正道修士，怎會在最後的時刻入魔？
倘若真是入魔，這對於沈一皮而言，又是何等的殘忍？
“這些都是當年殘留下來的問題，無論是你師父的舊疾，還是他如今要做的事情，你都不要摻和進去，好好修煉，將人間境修煉到臻境，這才是對你師父最好的報答。”
浮雲真人顯然知道更多的內幕，但他並不打算將這些都告訴顧雲影，畢竟她是沈一皮真正的傳人。
當初他和沈一皮聊天的時候，沈一皮對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究竟有多滿意，簡直三句話都不離他的弟子，每一句都帶著滿滿的驕傲，像極了一個期望女兒成材的蠢老爹。
因而，作為沈一皮多年的好友，浮雲真人也希望顧雲影能夠好好繼承沈一皮的衣缽，不要摻和進那些瘋狂又悲哀的事情裏。
顧雲影聽到浮雲真人發自善意的勸告，抿緊嘴唇，後槽牙咬得極為用力，方才忍住了自己的情緒。
又是這樣的話，讓她不要摻和進來。
無論是師兄師姐，還是浮雲真人，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勸解她，隻要好好修煉就夠了，因為她沒有資格參與進來。
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是顧雲影在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因為有著係統的加持，有著沈一皮的關門弟子的身份加持，還有著離珩與溫東廷無條件的支持，顧雲影在修行路上一向都是順風順水，從來沒有過這麽無能為力的時候。
哪怕是在她被練九衢追殺，被魔修劫持的時候，她都能抱著大不了同歸於盡的念頭。
然而，對於沈一皮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也不要太悲觀，畢竟你的年歲本來就小，能夠在如此年紀就有靈海境巔峰的修為，已經實屬難得，不要太過冒進，小心得不償失。”浮雲真人看出了顧雲影的不甘心，不放心地告誡道。
顧雲影抽了抽鼻子，拱手道：“多謝師叔教誨，晚輩知曉。”
浮雲真人擺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年的沙漠海的屏障約莫會提前減弱，你可以早做準備。”
顧雲影低著頭，嗯了一聲，不敢告訴浮雲真人她明天就準備出發。
大多數修士都看得出來今年沙漠海的風沙比往年更弱一些，但其實在原著裏，風沙的屏障會提早許久削弱，顧千雪就是利用這段時間，率先一步進入西域，搶占了不少的先機，獲得一個大大的機緣。
而這個機緣，也是顧雲影如今需要的。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顧雲影就連拉仇恨的話都懶得說了，與浮雲真人匆匆拜別，重新回到自己的住處。
而浮雲真人在目送著這個瘟神離開之後，想起沈一皮做得那些荒謬事，不由得微微歎氣。
“都是孽債啊……”
他一邊感慨著，一邊拿起手中的傳訊玉箋，思忖片刻，到底還是寫了一封信，傳訊給了他近千年都沒有傳訊的浮羽真人。
在他等待了五個數之後，浮羽真人的回複才傳了過來。
【讓我救你徒弟？你在想屁吃！】
浮雲真人將拂塵甩開，擼起袖子，寫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救出我徒弟，我就將當年之事全盤告訴你。】
幾乎是在消息發出的一瞬間，浮羽真人那邊就傳來了回複。
【什麽當年之事？】
浮雲真人捏著手中薄薄的一片傳訊玉箋，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
【自然是關於當年師父為何入魔之事。】
寫出這句話之後，浮雲真人的腦海中記憶翻湧，猶如滔天的洪水海嘯，哪怕時隔這麽多年，依舊讓他喘不過氣來。
與此同時，浮羽真人那邊也沉默了下來，久久沒有回複。
大概過了半刻鍾的工夫，才簡單地回了一句。
【好。】
得到這個回複，浮雲真人微不可查地呼了一口氣，他想要將傳訊玉箋收回去，但他的動作卻有些不太協調，仿佛是渾身在微微顫抖，那雙持劍殺人都不曾顫抖分毫的手，竟然連一塊傳訊玉箋都拿不穩了。
“啪嗒。”
隻聽到一道極為清脆的落地聲，青白色的傳訊玉箋落在鋪滿白霜的地上。
浮雲真人彎腰，想要撿起那塊傳訊玉箋，可他卻像是渾身脫力似的，直接蹲了下去，一隻手捂住臉，擋住了此刻臉上的所有情緒。
此時，天邊金燦燦的晨陽終於升起，本該是暖和無比的陽光照耀在青陽殿，卻無論如何也融化不了這裏的一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