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你就是有罪
在寂靜的晚上，一道斷斷續續的啜泣，回蕩在人煙稀少的後院之中。
“嗚嗚嗚嗚我之所以叫做江五，是因為我是個孤兒！”
江五扯開嗓子嚎啕大哭，試圖將氛圍營造得悲涼一些，他努力擠出幾滴眼淚，哽咽地說道：“我是打小就被人欺負，小時候我什麽都沒得吃，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就搶了一個小孩手裏的糖，結果那小孩的爹是個屠夫，拿著殺豬刀就使勁追著我砍，在我快要沒命的時候，我被江長老撿到，帶回了苗寨，說是他收的第五批弟子。”
“雖然我知道當魔修注定會惹人厭，可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會想要當魔修呢？”
“我隻是接了命令，詆毀你的聲譽而已，罪不至死啊！”
江五的嗓子一聲扯得比一聲更大，他使勁的哭嚎著，企圖用賣慘這種行為方式，來獲得麵前女修的憐憫。
按照《魔道修行手冊》上的注意事項來說，女修的共情能力更強，也更容易產生對弱小可憐者的悲憫之情，所以江五竭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苦命的人，為了能夠活下去，才會不得不成為魔修苟活。
然而，站在他麵前的女修，是剛剛才聽完一場悲慘自述的顧雲影。
顧雲影：“……”
她聽完了江五的賣慘，不由得扶額，心裏的感覺頗為微妙。
“你們魔修是每個人都學會了賣慘嗎？”
隻要她問出這個關於名字的問題，無論是江大還是江五，皆是嘩嘩如倒豆子似的，將自己的悲慘身世給說了出來。
如果是顧雲影還能因為江大的遭遇而歎一口氣，那麽對於江五的賣慘，她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不對啊，剛才那個是江大，苗寨第一批培養出來，你是第五批培養出來，你們的歲數看起來，反而是江大比你的歲數小多了。”顧雲影覺得江大和江五的時間線有點問題。
如果說他們都是從小被收入苗寨培養的，為什麽江大的年紀看起來比江五小多了，同時江大的修為也比江五弱多了。
江五尷尬地笑了笑，期期艾艾地解釋道：“可、可能他是很小的時候就進入了苗寨，但我被收入苗寨的時間，大概比他晚了一些吧。”
“晚了多少？”顧雲影追問。
江五咽了一口唾沫，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是在快要築基的時候，才進入苗寨的，那年我三十有二。”
“你三十二歲的時候還去搶了人家小孩子的糖？難怪別人的爸媽會出來追著你砍。”顧雲影極為嫌棄地瞧著跪在地上的江五，那副點頭哈腰的諂媚樣子，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其實，我當初也不止搶了那顆糖……就是吧，那小孩哭得太大聲了，我一時情急之下，就掐了一下那孩子的喉嚨，結果沒控製好力度，小孩就差點咽氣了，這才會……會被人追著砍……”
江五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心也越來越虛。
但因為那邊關著一個比他入寨更早的江大，萬一他將這件事隱瞞下來，而被江大抖摟出來，那他豈不是反受其害。
更何況，能夠將他偷偷關起來的正道修士，那絕不會是一般的正道修士！
江五故意主動地將自己的把柄送到顧雲影的手裏，就是為了讓顧雲影覺得自己好拿捏，也比江大更好辦事，從而讓顧雲影選擇他這個更加懂事聽話的魔修。
江五的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然而在旁邊一直聽著的成江，卻是不由自主地按向了自己腰間的靈劍。
倘若江大隻是讓他覺得嫌惡，那麽此刻的江五，便是讓他心生殺意。
“咳，成江，你去幫我盯著江大那邊的動靜，看看他有沒有搞小動作？”顧雲影看出了成江的情緒不穩，轉而吩咐道。
成江沉默了半刻，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
顧雲影瞧見他離開的背影，嘖嘖搖頭，沒想到有一天，成江也有這種冷峻俠客的感覺，尤其是他在參加劍宗考核的時候，可是表現出了特別符合狗腿的標準行為。
“我會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和江大說得不一致，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支走了成江，顧雲影轉過頭，對江五實施同樣的威脅手段。
江五連連點頭，一字一句地認真回答著顧雲影的問題，順便在每一個回答裏，都不忘拍一拍顧雲影的馬屁。
比如——
“顧仙子，其實仔細一看，您的美貌與我家少主都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皆為時尚舉世無雙的人物！”
“哎喲，顧前輩您折煞小的了，我哪能跟您手底下的人相提並論呢！”
“顧前輩說得對，以您的才智資質，果然不愧為劍宗首席弟子，恐怕這一屆的天宗弟子，您是最強的那一個！”
顧雲影被這種太過明目張膽的阿諛奉承給弄得頭大：“夠了，老實回答問題就行！”
“是是是，顧前輩心存高遠，不屑這些虛名，也和外麵那些沽名釣譽之輩，截然不同，就算我這個不同陣營的魔修，也是心生佩服！”
“……再拍馬屁，我就把你削成人彘，扔到馬廄裏。”
“好的，顧前輩！”
顧雲影好不容易耐住性子，將自己預備的問題都問完了，兩個人的回答倒是相差無幾，隻除了一個問題。
“你們少主到底有多好看？”
她的腦子一下子就閃過了顧天驕那副豔然如人間絕色的模樣，於是她順手畫了一幅顧天驕的樣子，同時拿給江大和江五去看。
結果兩人的反應都出奇一致：“這是我家少主的女裝——”
“真好看！”
顧雲影沉吟了兩秒，立馬燒掉了顧天驕的畫像。
得，如果他們的少主真是顧天驕，論美貌這個話題，她輸得心服口服。
但同時，她又遇到了一個問題。
顧天驕這人到底是男是女？
顧雲影猛地想到了一個念頭，依照顧天驕這樣像極了鳳傲天的人物，莫非在苗寨的是——
“女扮男裝！”
一個深藏不露的女修，混跡在魚龍混雜又手段殘忍的魔修之中，為了能夠艱難地存活下去，於是選擇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以減少那些魔修帶來的傷害。
而在潛入正道的時候，扮演男子實在太讓顧天嬌感到心裏別扭和難受，以至於，他終於忍不住地換回了紅妝，將自己最美好的樣子表現出來，以此來證明他的性別。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顧雲影似有所感地說了這句話，引來江五驚訝又疑惑的眼神。
她咂舌，對於顧天驕的猜測，還是咽在了自己的肚子裏，總不可能突然抽風地告訴這個魔修，其實你們家少主是個女的吧。
那樣太不人道了。
顧雲影選擇更加符合道德倫理的做法，她轉身對成江說道：“成江，你過來，我親手教你怎麽宰掉魔修！”
江五嚇得使勁哆嗦求饒：“別別別，仙子饒命啊！小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而且我比那個江大知道的更多，我更有利用價值啊！還、還有，你完全可以將我交上去，親手俘獲一個魔修，顧仙子你的美名會很快傳遍整個嶺南，我我我不想死！”
他一邊苦苦求饒，一邊在地上磕頭，磕得頭破血流，眼神驚恐絕望。
成江走進來，就看到了這樣的江五，他神色冷冽地抽出靈劍，道：“當初被你抓過來擋災的孕婦，連向你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江五略微一愣，這才想起來他前幾日的時候，確實順手抓了一個女的擋災，難道這女人和他們有關係？
“是小的有眼無珠，不知道那女的和您有關係，否則就算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我和她沒有關係，也和她不認識。”成江澄清道。
江五又是一怔：“這……這沒有關係，你為何要對我如此仇恨？”
“你傷害的是無辜之人。”
“那也不一定啊，您又不認識她，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萬一她是個惡貫滿盈的人，恰好這次被我遇到，於是就成了她的報應，否則我為什麽不抓別的人，單單抓到了她？更何況，她一個孕婦，本來就不該在外麵晃蕩……”
“胡說八道！”成江一下子抽出靈劍，雪白的劍身將月光折射，有一瞬照亮了整間屋子，“我著實不知她是怎樣的人，可你在不知道她底細的情況下，將她殘害，那你就是有罪！”
成江的話擲地有聲，將江五竭力維持的借口給強行撕開，露出這個魔修的本質。
“啪、啪、啪。”
顧雲影清脆響亮的鼓掌聲，在屋子裏響起，蓋過了江五的求饒。
“說得好，動手吧。”她言簡意賅地說道。
“不不不！不要！”江五連連後退，想要強行催動自己丹田內的靈力，卻發現，他的四肢上纏著無數細小的線。
那些線像極了韌性極強的蜘蛛絲，但在絲線的另一頭，則是顧雲影藏在衣擺下的手。
察覺到了江五駭然的目光，顧雲影衝他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
早在江五和成江對峙的時候，她就使出了人間境。
沒想到經過業力加持的人間境，比之前使用的時候更加順暢和快速，一下子就讓她抓住了江五的因果線。
成江一步步地走近動彈不得的江五，舉起自己純白到反光的長劍，對準江五的脖頸，狠狠地砍下去。
“啊——！”
江五發出淒厲至極的一聲慘叫，驚動了外麵樹梢上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