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江大的名字
顧雲影安慰了一把成江，雖然這些話都是她順口胡謅。
鬼知道他為什麽會對一個惡貫滿盈的魔修手下留情，反正隻要給他一個正當的理由，讓他不要再想東想西地就夠了。
顧雲影又重新去往江大所在的小黑屋，讓成江守在外麵，自己則從窗戶口翻進去，衝著愕然不已的江大打了聲招呼：“喲！”
“喲……啊啊啊啊你不要來啊！”
江大下意識地跟著顧雲影喲了一聲，但是他的話音未落，就立馬回過神來，猶如躲瘟疫似的躲開顧雲影，蜷縮著身體，緊緊地貼著牆角跟，死活都不敢離顧雲影太近。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自從逼他穿上女裝之後，就讓那個姓宋的男修一路折磨他，不僅在指認苗寨的路上，將他綁在靈劍上一路拖行，而且在斯歲穀的外麵非要逼著他引開那~麽~多~的屍傀，他當時差點就被嚇萎了！
他想要不顧一切地逃跑，結果又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魔修，手裏拿著黑色的火焰，二話不說地就想要燒死自己，他又轉身拚命逃跑，一下子就和那姓宋的男修撞見，再次被抓了回來，被押送到了正道天宗。
堂而皇之地進入天宗，這尼瑪哪個魔修能頂得住？！
江大哀嚎一聲，結果又在被關起來的時候，偶然瞥見了那個手拿玄焰的恐怖魔修，頓時嚇得心肌梗塞，乖乖地縮在這個小柴房裏。
後來，他才從偶爾經過的修士的交談裏，知道這裏的一切都要聽從顧雲影的吩咐。
顧雲影是誰？
那就是當初他在顧家的時候，暗中鄙夷不已的五小姐啊！
天啊，原來這女人才是恐怖如斯！
將顧雲影當成終極大佬的江大，在腦補了過多元素之後，心中更是惶惶不安，與顧雲影的麵對麵，更是讓他嚇得渾身顫抖。
“你怕什麽？”顧雲影半蹲在江大的麵前，瞧見他這麽驚恐的樣子，簡直和他當初敢用鎖鏈甩自己的中二樣子，完全就是天壤之別，心生好奇地問道。
她當然想不到江大自從碰上她之後，經曆過多少倒黴的事情，而江大也變得結結巴巴，一句完整的話說不出來。
“我我我我不不不敢敢說說！你你你別過過來啊！”
聽到這麽磕巴的話，顧雲影看向江大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成了精的複讀機，或者是卡了帶的留聲機。
顧雲影觀察著江大的這個反應，思忖著應對他的方法。
於是她的臉色一板，語氣一沉，威脅道：“剛才的那個魔修也是你們苗寨的，可是我這裏的地方太小，隻能藏得下一個人。”
在江大愈發瞪大的眼睛裏，她陰測測地笑道：“另外一個人，我會將他交出去，當做我除魔衛道的俘虜，上交給自在觀……嘖，到時候，我就管不了他的生死了。”
“你說，我應該留哪一個更好呢？”
在光線暗淡，極為幽靜的小黑屋裏，江大看到顧雲影臉上的那抹笑意，殷紅的嘴角仿佛滲著鮮血似的，讓他嚇得心跳一停，讓他想到了自己在苗寨成為魔修的時候，那些前輩們曾經告誡過自己，寧願自裁，也不要被正道修士抓住。
因為那樣的下場，隻會是生不如死。
正道修士不比他們魔修做事光明磊落，說做壞事就做壞事，絕不放厥詞，但是正道的人不一樣，他們折磨人的手段比魔修還要可怕！
遙想那些魔修前輩們舉的例子，江大連忙捂住嘴，忍不住反胃地幹嘔起來。
顧雲影：“……”
我笑得有這麽讓人惡心嗎？
“吐什麽吐，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給縫起來！”
聽到顧雲影惱怒的聲音，江大趕緊忍下幹嘔的痛苦，死死地閉著嘴。
“咳，你放心，我不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顧雲影的話音一頓，皺起眉頭，總覺得自己的成語用的有點問題，但她很快就拋棄這個疑惑，繼續說道，“我也是有篩選要求的，我需要對苗寨盡可能多的了解，無論什麽情報都可以。”
“比如你們苗寨到底在哪裏？比如你們苗寨裏都有些什麽人？比如你們苗寨的少主到底有多好看，竟然能將我這張臉給比下去？”
江大：“……”
這最後的一個問題才是你真正想要知道的嗎？
但是江大不敢吐槽，也不敢露出無語的表情，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那個姓宋的修士問了我很多問題，他……”
“我需要你再說一遍。”
顧雲影打斷了江大的話，笑吟吟地說道：“因為之前我手裏就隻有你這麽一個魔修，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在說話，但是如今又來了一個苗寨的魔修。”
“我將你們分開關押，然後分別問你們相同的問題，如果你們兩個人的答案有不一致的地方，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了。”
江大覺得這女人的聲音雖然好聽，但是鑽入他的耳朵裏，卻是一句比一句紮得狠。
他咽了口唾沫，在幽靜的環境裏，清楚聽到了自己喉嚨裏吞咽唾沫的聲音。
咕咚——
他盯著半蹲在自己麵前的顧雲影，看到她驀地抬起手，他瑟縮了一下，結果卻見到她伸出食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麽叫做江大？”
江大頓時愣住了，這又是個什麽問題？
但是瞧見顧雲影不似戲弄他的樣子，江大垂下眸子，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思緒一下子就帶回到了從前，心裏對顧雲影的害怕，也漸漸轉變為了對曾經過往的百感交集。
“我是被遺棄在深山的嬰兒，能活下來就是命大，我原本沒有名字，後來被人伢子賣入一個青樓裏當預備龜公，雖然受到很多的嘲笑，但起碼能吃飽，隻是有一個恩客對我起了歹念，我……我傷了人，逃到深山裏，本以為山窮水盡的時候，遇到了我師父。”
“我師父就是苗寨的魔修，他的修為不怎麽樣，但是聽到我的遭遇之後，他就將我帶入苗寨，讓寨裏的長老引我入魔道修行，我在殺了那群追殺我的人之後，證明我有修行魔道的潛質，於是將我正式納入苗寨。”
說到此處的時候，江大的眉頭微微皺起，他遲疑著描述當初的經過：“那時候，我記得江長老說了一句話，說我和苗寨有緣，成為他們第一批培養起來的苗子，所以給我取名江大。”
“哦？”顧雲影略感驚訝，說了這麽多，她還是沒太明白這名字的由來。
江大舔了舔舌頭，嘴唇幹燥，也知道自己說得不太到位，他又補充說明：“我叫江大，和我同一時期培養出來的孩子，也叫江大，我們都是江大，但是他們都死了，就我一個運氣好，始終隱藏在顧家做眼線，所以活了下來，我是唯一的江大。”
顧雲影仔細捉摸著這話裏的意思，思忖道：“也就是說，你叫江大，隻是因為你是那個江長老第一批培養出來，而不是一個單純屬於你的名字，或者排序稱呼？”
江大點頭，承認這個事實。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名字，哪怕在山野中長大，在鬧市街巷中求生，在青樓混雜處謀活，也隻是活著喘氣的一具行屍走肉。
隻有當他加入苗寨的時候，擁有江大這個稱號的時候，他才有一種真正活著的感覺。
雖然……叫江大的不止一個，可他起碼有了一個名字。
有了名字，就是一個真正的人了。
江大蜷縮著身體，眼角有些濕潤，他連忙低下頭，將腦袋埋在膝蓋裏，隻是隱約啜泣抽氣的聲音，止不住地響起。
顧雲影瞧見他不斷抖動的肩膀，也是沉默了一小會兒，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誰知道，她就這麽一問，竟然就問出了這小子的傷心事。
她略顯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眉毛，等到江大的情緒平複下來，她這才重新開始提問，將自己心裏準備好的問題一個個地拋出來，讓江大盡可能多地回答出來。
雖然她的確隻能藏下一個魔修，但心裏已經偏向了心性尚未殘忍的江大。
看江大這個樣子，就不像是會將孕婦抓過來躲過梁柱的人。
等到顧雲影問完之後，已經過了一整個下午，此時的餘暉染紅雲霞，夕陽徹底落入山的另一頭，遠遠地，甚至就能看到相對的另一麵，靜默升起的銀白圓月。
因為待在昏暗的小柴房裏良久，顧雲影的雙眼微微眯起，竟然覺得這樣的餘暉也顯得刺眼。
她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餘暉中的成江。
成江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入了神，就連顧雲影走出來都沒有察覺。
顧雲影發現自己讓他在外麵戒備，真是瞎了眼了。
“你這手有什麽好看的，需不需要我給你塗點指甲油，讓你的雙手閃閃惹人愛？”
成江連忙回過神來，將自己的手給背到後麵，怕了顧雲影的威脅。
顧雲影雙手抱胸，撇嘴道：“走吧，我還要再去審問一下你帶來的魔修，你這心性還怎麽修劍道，多多磨練吧。”
嘴上雖然無比嫌棄，但顧雲影也知道成江對於魔修的執念，隻能在心裏歎一口氣，總覺得這份執念並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