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溫柔與決絕
顧雲影對於素淮月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挑眉，繼而說道：“鍾離道友，你就算現在要回去也不急於這一時，正好素道友找你有點事。”
素淮月的扇子差點又滑了下來，鍾離仙也驀地一怔，兩個人看向對方，旋即又撇開視線。
鍾離仙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粉白衣裙，又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暗自懊惱自己今天沒有戴上新買的耳環，整個人看起來太過素白。
素淮月使勁扇著扇子，好像今天很熱似的，額頭上也確實冒出了一層薄汗，他不知道顧雲影搞什麽幺蛾子，竟然會給他助攻，尤其是這機會來得太突然，他一點點準備都沒有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找點話題！
“那個啥，今天的筆試考核，我負責監考。”素淮月語速極快地說道。
鍾離仙的食指攪著衣服上的絲帶，輕聲道：“素道友放心，應該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
素淮月：“……”
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雲影嘖了一聲，她總算明白這兩人的進度條為啥這麽慢了。
但是，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鐵道友，我們來認識一下吧。”顧雲影對鐵慕梨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又給素淮月打了個眼色，仿佛是在為了他而故意引開鐵慕梨。
素淮月好鍾離仙卻是沒有多想，兩個人臉上的熱度更加明顯了。
顧雲影隻覺得好笑，她帶著鐵慕梨走向了另一側的寒冰高塔的牆角跟底下。
這個時候，筆試考核應該快要開始了，整座高塔安靜得隻有風聲，與四周的秋蟬淒切。
“我剛才準備進去監考的時候，看到白雲深站在外麵，好像在等誰。”
顧雲影率先開口，她咽了咽唾沫，心有餘悸地說道：“我覺得他在等我，我下意識地就溜了。”
她解釋著自己不願去監考的理由。
雖然白雲深是個戰五渣的弱雞，可不知為何，顧雲影總覺得對這人有些心裏犯怵，好像有一種潛意識的危機感。
尤其是當她見到白雲深站在白蒙蒙的一片霧氣之中，那副削瘦的身軀之下，是一道極長的影子，仿佛潛藏著什麽東西。
鐵慕梨帶著鐵質的麵具，看不清麵具底下的神色，唯有一雙偏褐色的瞳孔，仿佛有柔潤漣漪的一池秋水，似是倒影著純白無瑕的寒冰，又像是在倒影著天上絲絲縷縷的白雲。
“雲深他出身於巫卜白家，我是巫蠱鐵家的人，本來白家和鐵家是同宗不同脈，因為一些分歧，導致後來的仇恨不斷加深，兩家才會成為世仇。”
“他雖是無法修行，可是天生就有卜卦的天賦，趨利避害，再加上天生聰穎，城府較深，哪怕是築基期的修行者，也有不少折在他手裏的，他尚未根基俱毀之前，天賦也是足以令人驚歎的。”
鐵慕梨的聲音緩緩，訴說著關於白雲深的事情，這語氣之中有她自己都未能察覺的輕柔。
褐色的眸子看向了顧雲影，她的話鋒一轉，道：“當時，我曾詢問過你，是否有恢複根基的辦法，你答有。”
顧雲影微微頷首：“你是替白雲深問的。”
“是的，我不忍心他的天賦被埋沒，他本可以是璀璨星河中的一顆，與他人爭輝，不該就此蒙塵下去。”
聽到鐵慕梨對白雲深如此之高的評價，顧雲影也來了一些精神，她反問道：“但是你當初在穀底的時候也說了，你和白雲深是世仇，難道你就不怕他在修為上趕超你之後，就來尋你複仇嗎？”
鐵慕梨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世上的恩怨向來糾纏不清，他的家人殺了我的家人，我殺了他的家人，他再來殺我，每一個人都有足夠的理由，沒有一定的對錯，唯有立場不同，他想要報仇，那我也會欣然接受。”
“那如果他要對你強取豪奪呢？”顧雲影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鐵慕梨沒有料到顧雲影的這個問題，繼而又覺得好笑不已，她搖頭道：“不會的，他是一個很有自尊的人，既然知道我和他斷無可能，便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當斷則斷，這是他的處事準則。”
顧雲影皺了皺眉頭，她粉的cp為啥就這麽虐呢？
“當然，知恩圖報也是他的優點，倘若你幫雲深恢複了根基，以他的卜卦天賦，一定能助你良多。”
鐵慕梨也知道無法單純以白雲深的天賦打動顧雲影，畢竟修複根基一事，是極為艱難的，大多數人窮盡一生都無法找到方法。
可想而知，就算知曉了方法，也能推測得出，這方法有多難完成。
顧雲影垂下眸子，她絲毫不懷疑白雲深的天賦。
在原著之中，顧千雪在旋凝境的時候才恢複了白雲深的根基，而當顧千雪剛剛突破通幽境的時候，白雲深的修行境界便已經追趕上來，幾乎比練九衢的修煉速度差不多。
尤其白雲深這人陰險得很，城府深不可測，除了鐵慕梨之外，哪怕是男女主，也對其多有防備。
本來在原來的劇情之中，雖然鐵慕梨若即若離，可白雲深一直在後麵追趕，看起來也是頗為般配的一對，哪想到這兩人中間還隔著這麽深的血海深仇，真是讓作為cp粉的顧雲影嗶了狗了。
“你為什麽選擇在那個時候告訴白雲深真相？”
顧雲影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她沒有看到小說的最後，不是很清楚每個人的結局，又是以顧千雪的視角寫的，對於鐵慕梨的著墨不算太多，甚至有些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塊橡皮擦隨意擦掉的人物。
鐵慕梨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鐵質麵具，而後又收回了手，無奈說道：“其實我沒想這麽早告訴他的，但是當我知道鐵慕梅存在的時候，心裏想了很多，又像是心裏什麽也裝不下了。”
“鐵慕梅她是我的孿生姐妹，但是這麽多年，我都未能知道她的存在，未能知道她曾做過的一切，這種感覺讓我想到了白雲深，倘若他有朝一日知道了我欺瞞他的事情，會不會和我一樣感受到難過，仿佛自己的人生被硬生生地割裂開來。”
“所以，我選擇將真相全部告訴他，即便會讓他難以接受，可也比……愛上我這個仇人來得強吧。”
鐵慕梨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自嘲意味。
顧雲影的嘴唇翕張，不知道該怎麽說清楚鐵慕梨和白雲深之間的感情。
他們之間明明有說不清的紅線糾葛，但是被鐵慕梨無情地用彎刀切斷，然後決絕地轉身離去。
可無論是告訴與不告訴，她都沒有與白雲深商量過一次。
“說起來，你和鍾離仙要回鳴凰坊了，那麽現在就隻留下顧天嬌一人了？”
顧雲影轉移話題，不敢再去問鐵慕梨的事情了。
“我與顧天嬌的接觸不多，但我有一點很疑惑，需要回到鳴凰坊調查清楚。”鐵慕梨說道。
顧雲影認真地聽著鐵慕梨的解釋。
因為此前玄燮真人在鳴凰坊之中的權威，所以當玄鈴汙蔑了鐵慕梨，而且將她整得這麽慘的時候，也沒多少人有能力替鐵慕梨說話。
恰逢蓮生道君在這時候閉關，也無法主持大局，所以鐵慕梨才會淪落到黑市為奴。
但是如今由於顧雲影的緣故，玄燮真人受到重創，玄鈴也犯了眾怒，趁此機會，鐵慕梨率先找到了鍾離仙，兩個人一同合謀，對玄家的這對祖姑侄進行反擊，這才讓玄燮真人連夜逃走，玄鈴被抓。
“我和小仙一起出手的時候，顧天嬌就在旁邊看著，像是保持中立的態度，可是我卻有一種懷疑，當年玄鈴陷害我的事情，應該也有顧天嬌的手筆在其中，這也是我想要回鳴凰坊查清楚的事情之一。”
“所以我想和你打個商量，我回去調查顧天嬌，你在這裏和顧天嬌多多接觸，最好能拖延到我們調查完畢為止。”
鐵慕梨說出了此次過來的第二個原因。
不僅僅是為了白雲深，同時也是為了深不可測的顧天嬌。
顧雲影的神色一變，她的腦子裏立刻蹦出有關於顧天嬌那副高冷絕豔的模樣，一下子就被嚇得打了個寒戰。
“不，顧天嬌我搞不定！”
顧雲影十分認慫地搖頭拒絕。
開玩笑，顧天嬌這樣潛藏進來的魔修，在花燈節的時候，就已經暗自威脅過自己，尤其是邪煞環的事情，當時差點讓顧雲影嚇得心髒都跳出來了。
打那之後，顧雲影平時在嶺南都是橫著走的，唯有在顧天嬌的旁邊，她是繞著走的。
哪怕有了溫東廷的保護，可顧雲影還是下意識地認了慫。
“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聽小仙說了，顧天嬌對你有幾分不同，或許……嗯，她在某些方麵對你……算了，你保重吧。”
鐵慕梨到底還是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完全，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顧雲影幾眼。
顧雲影也是聽得一陣牙疼。
她也能明白鐵慕梨意猶未盡的話中意思，即便她自己不去招惹顧天嬌，可如果顧天嬌真的對她有什麽不同心思，那顧天嬌也會自動找上她的。
顧雲影扶額，虛弱無力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盡量和顧天嬌接觸吧，查查她身上的可疑之處。”
鐵慕梨滿意地點了點頭：“多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我也不會忘記的，如果你遇到什麽危險的事情，記得來鳴凰坊找我，或者用傳訊玉箋呼叫我，就算豁出我自己的一條命，我也會過來幫你的。”
顧雲影瞥她一眼，擺擺手，拒絕道：“用不著，在逃出極樂宮的時候，你擋在我麵前麵對那麽什麽尊者的時候，就已經償還了。”
“我說過的，你做你自己就足夠了。”
鐵慕梨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她又和顧雲影寒暄了幾句，這才與其告別。
顧雲影望著鐵慕梨與鍾離仙的身影一瞬間地飛遠，不知為何，有一種悵然之感。
她和鐵慕梨之間，好似都是這樣來去匆匆，轉瞬擦肩。
“你和她相處得不錯？”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陰沉森然的語調，活像是惡鬼冤魂的diaozi讓顧雲影的背脊一涼，旋即又覺得十分惱火。
“姓白的，你丫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