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顧天驕
作為年輕一代的修士,玄鈴也是從小就聽著坐忘峰首座的傳說長大的,哪怕每次姑奶奶都不是很高興,她也隻當做姑奶奶惱她沒有好好修煉,玩物喪誌。
後來時間長了,有了姑奶奶在鳴凰坊內的地位和傳奇作對比,玄鈴也就慢慢地熄了對坐忘峰首座的好奇,轉而是對姑奶奶的敬佩之情。
但是如今,她卻是沒有想到,原來姑奶奶和坐忘峰首座恐怕在以前有過仇怨,難怪姑奶奶一點也不喜歡劍宗的人,甚至就連劍修都不怎麽樂意看到,在鳴凰坊裏修行劍道的女修,都被姑奶奶狠狠地刁難過。
不過,讓玄鈴感到疑惑的是,葉上秋這個名字太過陌生,對比坐忘峰首座沈一皮的名頭,這個名字幾乎在修真界毫無痕跡,仿佛是被刻意地抹去了似的。
玄燮真人摸了摸她的腦袋頂,慈愛地說道:“這些事還沒到告訴你的時候,這些都是姑奶奶的因果,得等到你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姑奶奶再一一地告訴與你。”
玄鈴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了解姑奶奶,而且她也需要用因果來對付顧雲影,所以她不依不饒地央求著姑奶奶,讓她說出那些過往,尤其是針對坐忘峰首座的人間境。
“對了,你說你這傷勢是因為鐵慕梨?那個被蓮生看好、還總是與你作對的徒弟?”玄燮真人受不了玄鈴的苦惱,隻得轉移話題,提及這次玄鈴被什麽因果所反噬了。
“是啊,就是因為那個鐵慕梨!”玄鈴知道了人間境的秘密,也完全曉得了自己為何會如此,心裏曾經對鐵慕梨報複的快感,再次轉化成了深深的仇恨以及心有餘悸,“沒想到我都把她弄得這般慘了,竟然還能重新反噬到我的身上,幸好當初我留了她一條狗命,將她賣去了極樂宮,否則這次我大概就沒命了。”
玄燮真人也沒覺得她做得有何不對,反倒讚同地點頭:“你做得對,我早就看出來,蓮生想要培養那鐵慕梨成為下一任坊主,如果不是你動手的話,我也會出手的,你出手比姑奶奶還早,說明我沒看錯,我們家玄鈴兒的手段比當年的姑奶奶可厲害多了。”
聽到這番誇獎的話,玄鈴也是掩蓋不住的得意:“那鐵慕梨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運氣好被坊主撿了回去,她何德何能與我爭奪坊主的位置,我的背後可是有您還有謝家呢!”
玄燮真人帶著笑意地看向玄鈴,嘴上卻還是提醒道:“解決了一個鐵慕梨尚且不夠,那蓮生的手底下還有鍾離仙和顧天嬌,鍾離仙不足為慮,她的資質和家世遠遠不如你,倒是那個顧天嬌,連姑奶奶都有些看不透,你須得小心,不要太過急躁地出手。”
“可是姑奶奶,我被坊主逐出了門派,就算再回去爭奪坊主之位,其他的宗門弟子能夠認同我嗎?會不會把我當成一個笑話?”玄鈴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慮。
“無妨,隻要有姑奶奶誰也不敢笑話你,那蓮生不顧舊情,也別怪我對她出手。”談及鳴凰坊的現任坊主蓮生道君,玄燮真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玄鈴聽了自家姑奶奶言之鑿鑿的承諾,不由得安了心,因著身上和臉上的傷勢需要好好靜養,不知不覺間就昏睡了過去。
微弱的呼吸聲在靜謐的房間裏流淌著,屋外的梧桐樹繁盛茂密,在簌簌的秋風之中微微顫抖,完全遮掩住了站在窗外的顧天嬌。
她本來想要過來瞧瞧這對姑孫侄會如何鬧騰,沒成想,竟然聽到了她們不自量力地想要來對付自己,搶奪下任鳴凰坊坊主的位置。
顧天嬌的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轉身拂袖而去。
在踏進自己的廂房之時,顧天嬌朝裏麵望了一眼,旋即緊閉上了房門。
驀地,從黑暗的房屋橫梁上顯現出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長著一張俊美邪氣的臉龐,劍眉星目,眉飛入鬢,薄唇噙著清淺的笑意,一雙眼角泛粉的桃花眼在笑起來的時候,即便含著寒霜似的殺氣,卻也好似脈脈含情,讓人恨也恨不得。
他的身上穿著件染血的紫色長袍,微微露出結實的如玉胸肌,一頭青絲垂下,仿佛是已經習慣了這似有似無的勾引動作,即便是在美人如雲的修真界之中,這樣的男子也足以讓人駐足流連。
顧天嬌定定地看著坐在屋簷上的男子,沉聲嗬斥道:“成何體統,給我把衣服穿好!”
男子被吼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就開始整理起了衣物,然而手剛抬起一半,又放了下去,無奈地歎氣道:“你莫不是在正道待久了,就真的成了老古板吧?”
顧天嬌彈指一揮,男子身下的橫梁應聲而斷,讓他不得不跳下來,與顧天嬌麵對麵地說話。
男子的身量與顧天嬌差不多高,他舉起手臂,笑著求饒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調笑你的,兄長息怒啊!”
顧天嬌的神情極為冷淡,甚至還有一些嫌棄:“你過來作甚?”
“這不是想你了嘛,”男子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像是在開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認真十足,“咱們兄弟倆個都多久沒見麵了,以前你在顧家的時候,義父壓著我在長生殿修煉,後來你去了鳴凰坊,我奉義父的命令,在嶺南建了個苗寨作幌子,如今你不好容易回來了,我當然是要過來見見你的。”
聽到這番話,顧天嬌冰冷的臉色稍微好轉,卻也還是不怎麽想搭理他:“有事就說,無事就快滾吧。”
“兄長你好狠的心啊。”男子捂住胸口,像是受傷般的看著他。
“我沒有閑工夫同你耍寶。”顧天嬌的語氣冷漠,直接喊出了男子的姓名,“謝應是。”
謝應是被叫出了名字,隻得收回自己剛才那副浮誇的表演,重新恢複到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樣:“有事有事,肯定是大事才會來找您啊,苗寨的位置被發現了,和長生殿的關係也暴露了,就是那個溫東廷你知道吧,魔修裏最有名的那個叛徒,他竟然敢找過來,我差點就能將他滅口,結果他的玄焰有問題,居然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顧天嬌也來了興致,追問道,“你親眼所見?”
謝應是沒好氣地說道:“這種事能隨便說嗎,那可是我親眼見到的,明明一劍捅穿了他的心口,也弄碎了他的元神,徹底沒了氣息,結果下一刻他的玄焰就把他給裹住了,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活過來了,你說稀奇不稀奇?我當時都想搶一把他的玄焰,可惜沒了力氣。”
顧天嬌聽到這個過程,卻是食指曲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扣打著桌子,發出輕微又無節奏的聲響,這是他一貫的思考時的小動作,謝應是也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等待著,畢竟自家兄長的城府比他可深沉多了。
“將溫東廷當年的事跡都調查一遍,我記得他還有一個女兒,也一並查出來。”顧天嬌吩咐道。
謝應是連連應下,又問道:“還有嗎?”
顧天嬌搖搖頭:“其他都不必了。”
“哦,那好吧。”謝應是也不強求,他慣來尊重這個將他一手帶大的兄長,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從來沒有忤逆的,隻除了一件事例外,“兄長,那個顧雲影……”
“你們暫時不要動她!”顧天嬌忽而厲聲道。
謝應是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驚了一下,旋即道:“不殺她了?如果她被義父見到的話,恐怕又會折騰你了,你當初就是因為……才不得不裝作女子的身份過活。”
中間省略的話,對於她們二人來說都不必言明,這是顧天嬌此生不可原諒的症結。
“你走吧,沒事不要過來瞎晃。”
顧天嬌到底還是發了逐客令,讓謝應是趕緊離開,畢竟這裏是正道的地盤,他一個魔修,即便是隱匿的本事再高,也是難免會遇到危險的。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謝應是之後,顧天嬌的廂房之中恢複了最初的沉寂。
金箔般的夕陽餘暉從精致的窗欞投影進來,照在他能令天下大多女修都黯然失色的臉上,黑色的影子與金色的光線交錯成了一個個格子似的形狀,竟是讓沉默中的顧天嬌多了一份鬼魅般的氣息。
他垂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繁複的長裙宮裝,又微微側首,望向了梳妝台上的銅鏡,鏡中的人影頭戴看似華貴的琳琅首飾,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佩環之音,著實是賞心悅耳,像極了他幼時曾在老家夥的手中見到的金絲雀。
可惜他不是一隻金絲雀,他是一個堂堂九尺男兒,卻不得不做出這般打扮,足以讓天下人恥笑不已。
如今的長生殿已經被老家夥慢慢交到了謝應是的手中,大抵長生殿中當年服侍過他的那些老人都已經被滅口了,這世上也應該不會再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了吧。
他是顧天驕。
不是嬌嬌女的嬌,而是天之驕子的驕。
“嗬。”
他輕笑一聲,這些都無所謂了,名字而已,誰又會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