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甩鍋
“那是……曾經服侍過公子的小廝江大!”
有人認出了那突然跳出來的年輕男子,旁邊的人忍不住地竊竊私語,而與此有關的奴仆跪在前麵,皆是難以置信又警惕的盯著他。
所有人都在害怕,江大接下來說的話,會不會將自己卷進去。
顧雲影摸了摸手腕上的邪煞環,眉梢微微挑起,旋即露出一抹純良的笑意。
她先是回頭安撫了一下情緒激動的三夫人和顧清江,而後又對著江大欣慰道:“看來還是有明白事理的人,你叫江大是吧,說來聽聽吧,你對於公子意外身亡一事,知道多少?”
江大跪得規規矩矩,深深地埋著頭,讓人看不真切他臉上的神情,隻從甕悶的聲音中聽出了些許的哭腔:“奴才是從六年前起服侍公子的,雖然隻是一個前院掃除的雜役,可是公子性情寬厚,對待下人們也頗為溫和,所以我們都念著他的好,像公子這般好的人,僅僅是去了後山一趟就被突然竄出的妖獸襲擊身亡,奴才當時根本就不敢相信!”
“哦?”顧雲影並未認真地去聽江大的話,而是用餘光去看向下人們的反應,卻發現在江大誇獎這位公子的時候,有幾名下人露出不屑鄙夷的表情,像是一點也不認同江大的這番馬屁。
倒是三夫人和顧蘭蘭聽了進去,想起她們那活在記憶裏不斷被美化的兒子\/兄長,默默地抹著眼淚珠子。
顧雲影也悄悄地翻了白眼,繼續問道:“你為何不敢相信?我聽聞那妖獸的實力強悍,哪怕是其餘的顧家長輩到場,也完全敵不過,隻得逃命離去。”
一說起這個,江大的激憤情緒又拔高了幾個度:“那時候公子明明說好了隻是去後山外圍的,可他卻是在後山深處遇見的那頭畜生,而且在奴才滿懷傷心地為公子收屍之時,發現他的鞋底根本就沒有一點泥土的痕跡,可那時昨夜才下過一場小暴雨,怎麽走都會腳底沾泥。”
“況且公子明明攜帶了保命的符咒和法器,就連傳送用的珍貴符咒,也備了一份,哪怕是公子敵不過那妖獸,也來得及逃命啊。”
“傳送符?”顧蘭蘭忽而驚叫了一聲,打斷了江大的陳述,“我哥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地給了我,那張老祖母賜下的傳送符根本就沒有拿出來過!”
顧雲影摩挲著下頜,讓顧蘭蘭安靜點,讓江大把話都說完。
“是啊,奴才也是在無意中發現了這回事,公子帶走的那張傳送符,其實是假的!”
兜兜轉轉,彎彎繞繞,江大終於將這個可疑之處宣之於口。
“你這奴才,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顧清江氣得幾乎失去理智,狠狠地踹了江大好幾腳,將憤恨發泄在他的身上。
而確認了自己兒子是枉死這一事實,三夫人的情緒過度,竟是一時腿軟,就快要栽倒在地,幸而被眼疾手快的丫鬟給扶住了。
顧雲影倒是置身事外,像是看熱鬧的圍觀群眾,甚至還吹了聲口哨。
她又看向了其餘震驚到滿頭大汗的其餘下人們,揚聲道:“江大已經說出了第一個可疑之處,他還僅僅是一名負責掃除的雜役,你們其中可不少是近身服侍過得,你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
這話問得他們身軀一震,連江大都跳了出來說此事有冤情,如果他們還敢繼續聲稱沒有任何的問題,或者全然不知,恐怕隻會被主家懷疑連坐,不得已之下,這些下人們隻得紛紛跳出來,爭先恐後地說出當時的疑點,也不管那些究竟是不是疑點,或者那些疑點是不是瞎編的。
一時間,適才還安安靜靜的天井裏,充斥著沸騰似的人身,每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唯恐別人多說了一句話,把自己給牽累了進去。
亦或是已經被牽累進去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將其他的人也懷疑了起來。
統一好的口徑被輕易攻破,本來都是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為了盡可能的活下去,陡然間成了養在蠱盅裏互相撕咬的毒物。
對於這樣的轉變,顧雲影是喜聞樂見的。
無論顧家三房的這名嫡子是否真的死於非命,反正隻要這麽操作一番,都可以讓本就心懷不甘的三夫人愈發的疑神疑鬼,將整個三房鬧得沸沸揚揚,方便她放長線釣大魚,觀察在其中渾水摸魚的人。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出戲的效果是如此之好,不僅徹徹底底地打擊到了三夫人和顧清江,鬧得三房無法安寧。
順帶著,也讓魚兒聞著一點腥味就咬上了鉤。
顧雲影盯著依舊跪在地上,仿佛存在感瞬間削弱,泯然於眾人的江大,瞧見他還在用袖子擦著臉上莫須有的眼淚,不由得咂舌,真是天生的戲精,她手上的邪煞環都已經開始發熱了。
眼見著那些下人們爭執地太過凶猛,都快要動手打起來了,顧雲影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既然已經找出了隱藏的魔修,那她也該遠離這危險的是非之地,至於後麵會演變成什麽樣,她也就不再關心了
驀地,從後院馬廄裏傳來了一陣破音的尖叫聲。
“找到了!找到三房失蹤的顧安了!”
霎時間,還在氣頭上的顧清江回過神來,立刻飛奔向了出聲的後院。
顧雲影的身形一頓,臉色瞬間變得不渝,成江他們這幾個人是怎麽搞的,連毀屍滅跡都做不幹淨嗎?!
不得已,她也隻得跟著顧清江,來到了後院髒兮兮的馬廄,一股說不出來的異味讓她蹙起了眉頭,讓人奇怪的是,四周並沒有看熱鬧的下人,反倒是下人們一臉的驚恐神色,遠遠地躲在馬廄外麵,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靠近。
顧清江看著那麽肮髒的馬廄,救子心切的他停下了腳步,似是有些嫌棄和厭惡,猶豫了一下之後,到底還是捏著鼻子走了進去。
然而沒過多久,顧清江就發出了一陣尖細的驚叫,逃也似地跑了出來,扶住旁邊的樹幹吐個不止,像是受到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嚇,讓他連自己的兒子都顧及不上了。
顧雲影也有些好奇,捏著鼻子走進了充滿血腥味和腐臭味的馬廄棚裏,在最裏麵的馬槽在滴滴答答地淌著血水,被削成.人彘的顧安就被塞在馬槽裏,上麵鋪著一層幹草,被吃得正酣的馬兒啃了小半個身子。
麵對著就算打上馬賽克都覺得無法描述的血腥場景,顧雲影將成江三人罵了個遍。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顧清江八成是吐完了,這才開始在外麵哭嚎了起來。
顧雲影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但卻走了出去,和顧清江一起傷感起來:“顧安是我的弟弟,雖說他與我有一些舊怨,可也絕不該死得這般淒慘,定然是混在家中的魔修害怕我查出他們,所以才想要以此來示威。”
“說不定,就連我娘也在他們的手中生死不明?”
顧雲影順勢而為地將一切的罪過推到魔修的頭上,反正也沒多少人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手腕上的邪煞環驟然熾熱了起來,顧雲影一把按住邪煞環,朝著聚集的人群看去,一眼就瞧見了身形高挑的顧天嬌。
顧天嬌的嘴角噙著笑意,一點被甩鍋的憤怒都沒有,反倒像是在看著掙紮蹦躂的螞蚱,在等著顧雲影還要搞出多少的幺蛾子。
仿佛篤定了她在實力上就能碾壓顧雲影,所以不在乎螞蚱的蹦躂。
顧雲影十分討厭這種高高在上的蔑視,但無法否認的是,她自身的實力在顧天嬌的麵前,就連螞蚱都不如。
“這到底又發生了何事?”
顧清海臉色鐵青地走了過來,瞧見自家三弟哭哭啼啼的樣子,這才從其他人七嘴八舌中知道了緣由,卻意外地臉色稍稍緩和。
畢竟他自己的一對女兒被廢得徹徹底底,本來是一件極為不忿的事情,可如果有其他人的境遇更加倒黴和可憐,他此前自怨自艾的心情就會好很多。
這也就是俗稱,不幸同樣也需要被比較出來。
“大哥,你要替我做主啊!魔修,肯定是有魔修想來害我們啊!”
顧清江哭得連站的力氣都沒了,直接跪在顧清海的麵前,他自幼便是個成事不足的人,遇到任何麻煩就找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這次也不例外,隻是哭得比以往都更加慘烈,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了好幾回。
“夠了,別哭了,此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顧清海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按照自己三弟所說,接連兩個顧家的孩子都出了事,將三房的根都快鏟除沒了,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二房,亦或是他們大房,顧清海不敢去深思,就像他同樣不敢去想象,倘若顧家真的被魔修滲透了……
顧清海下意識地看向了顧雲影,他一下子就想了起來,從她進入顧家的一開始,就在主張顧家之中有魔修,且是如此的篤定,當時他們都隻當是她的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可如今看來,難道竟是真的……
顧清海的臉色極為難看,遣散了所有聚眾的下人們,利用家主的威嚴暫時堵住了他們的嘴,隨後,他神色複雜地看向了顧雲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