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證實
“師姐,你為何要故意為難顧師叔?”
在整理考卷的時候,冰瑩到底還是將心中深藏的疑問說了出口。
倘若她是因為之前覺得顧雲影不配做沈曾師叔的弟子,所以才會處處與顧雲影作對。
可陳雅喬作為碧和道君的大弟子,性子出了名的謙遜柔和,哪怕是心中最厭煩的人,也會盡量以禮相待。
然而這樣溫和的大師姐,卻一反常態地故意為難顧雲影,她怎麽也想不到。
倘若此前她還能因為陳雅喬站在自己的這邊而沾沾自喜,如今被顧雲影刷新了世界觀的冰瑩,心中隻剩下深深的疑惑。
陳雅喬微微歎了口氣:“我著實是故意尋釁於顧師叔,但絕非是因為心中偏見。”
她放下了懷中一疊的考卷,看向冰瑩疑惑不解的神情,露出了和藹的笑意。
“冰瑩,你這兩年在劍宗外遊曆,日子過得苦,還記得是什麽嗎?”
“我怎會忘記,這兩年我一直在奉命尋找那先天聖道劍體,可從那黑市便斷了線索,據說玄天宗還認了個冒牌貨,將他們氣得不輕呢。”冰瑩說這話的時候,笑臉盈盈,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是了,那先天聖道劍體的傳聞是從黑市而來,顧師叔也是在黑市被沈曾師叔碰見的,此後他們離開黑市,就再無聖體的傳言了。”陳雅喬說話的速度輕柔緩慢,卻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衝擊,讓冰瑩如遭雷擊,呆呆地楞在原地。
她眼疾手快地接過了從冰瑩手中掉落的考卷,旋即放在了一旁,繼續道:“此事,我與師父都有所懷疑,且除卻坐忘峰的人,誰都未曾見過顧師叔真正出手,哪怕是與她交好的三人,也語焉不詳,故意遮掩。”
“所以,你是在試探顧師叔,看看她究竟是不是聖體?”冰瑩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忽然有些興奮起來。
她本來就對顧雲影刷新了感觀,心中隱隱有欽佩之情,倘若顧師叔真的是聖體,那豈不是……
“師姐師姐,你試探過了顧師叔,她、她真的是嗎?”
陳雅喬低垂著頭,看了眼曾壓在顧雲影肩頭的那隻手,不由得嘴角微彎。
冰瑩趕緊捂住嘴,她興奮地都快要尖叫起來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隻能高興地在原地蹦圈圈。
劍道沒落多年,沒想到一朝出了先天聖道劍體!
當年術修位於修士最底層的時候,也曾出現一名先天聖道五行體,從而力挽狂瀾,發展出了無數有名,並且沿用到今日的厲害術法。
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們劍修之中有一個聖體啊,這說明什麽?
說明劍道即將崛起!
陳雅喬縱容地看著年紀尚小的冰瑩兀自興奮,她的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但是那抹笑意之中,卻也有一絲擔憂。
“冰瑩,切勿太過高興了,聖體出世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將劍道一途的興衰,全然壓在顧師叔的身上,並不是一件好事。”
“大師姐……?”
“世道多艱辛,過猶而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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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影怎麽也想不到,在時隔兩年之後,她會如此錯不及防地與宮翎迎麵相撞。
還記得譚嶽曾警告過自己,宮翎這人小氣又善妒,曾經把一位首座的弟子給弄得自殺了,尤其是他還和溫東廷有仇,讓自己小心一點。
她也特別小心翼翼,兩年來都避開了和宮翎的見麵。
在最難相遇的地方——坐忘峰山腳下,她們第二次地碰麵了。
“宮翎師兄,什麽風把您吹來我們這地方了?”
顧雲影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宮翎看到了她的小動作,眼底的墨色更加深湛:“兩年之前,我怎麽也想不到,你就是溫小翠。”
聽到溫小翠三個字,顧雲影的瞳孔一縮,旋即曬笑道:“宮翎師兄,溫小翠是誰啊?都姓溫,是我師兄的親戚嗎?”
“倘若你真不認識溫小翠,第一句話應當問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顧雲影被這話噎住了,真不愧是在寒霄峰專業搞審訊的,隨便一句話都是套路滿滿。
“也罷,多虧了你,你師兄生平第一次求我。”
宮翎略過了“溫小翠”這個話題,好似隻是一時興起的話頭,他的神色淡漠,唯有在說起溫東廷求他一事上,偶爾閃過一絲扭曲的愉悅。
“我師兄求你什麽?”顧雲影皺起眉頭,以他們二人看起來的深仇,以及溫東廷自身的驕傲,絕不會求人才對。
難道是因為自己……?
“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陪練,直到你會用人間境為止。”
宮翎的話猶如平地一道驚雷,把她炸得瞠目結舌:“不是,你做我的陪練?為什麽是你啊?我師兄難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求你的嗎?”
“當然不止是這件事。”宮翎不願說還有其他什麽事,轉而說出另一個問題的解釋,“至於為何是選擇我做陪練……”
他一步步地走來,仿佛每一個字都踩在顧雲影心跳的鼓點上,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如寒風驟雨般的席卷而來,讓顧雲影感到心悸不已。
“在這劍宗之中,唯有我是想真的殺了你。”
殺了你,這三個字放緩了語速,說得好似雲淡風輕,卻蘊藏著無盡的殺意。
讓顧雲影不由得又往後倒退了數步。
一道白色的身影擋住了這股威壓,腳步輕盈地踩在她麵前的雪堆上,乖巧地蹲在地上,麵朝著毫不掩飾殺氣的宮翎。
毛茸茸的背影尚不及她的小腿,但卻如淵渟嶽峙,完全擋住了宮翎給她到來的影響。
宮翎垂下眼瞼,看了看還是幼崽模樣的離珩,嗤笑一聲:“明日我再過來,到時候可別又躲在一隻畜生的背後。”
說罷,他的氣息並未收斂,禦劍離去,身後長長的披風張揚飄蕩,像是一團黑色的濃霧。
“心肝兒,”離珩轉過頭來,看向還有發怔的顧雲影,用輕哄的語氣問道,“我能宰了這小子嗎?”
顧雲影回過神來,扶額道:“不能。”
離珩甩了甩尾巴,澄澈如洗的琥珀色瞳孔,好似一片深不見底的潭淵,也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麽。
隨後他輕輕一躍,跳入顧雲影的懷中,蹭了蹭她的衣服,撒嬌道:“心肝兒,你的衣服也髒了,我們一起洗個澡吧。”
顧雲影低下頭,離珩的目的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她微微眯起雙眼,摸了一把他滑順的狐狸毛,笑得純良:“好啊。”
這答複格外的幹脆,讓離珩有些懷疑起來。
直到顧雲影將他扔進了浴桶裏,並且用粗硬的毛刷,對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刷了個遍,就像是刷著毛絨玩具似的,事情完畢之後,離珩猶如得了重傷似的,躺在床上死活起不來。
“心肝兒你不愛我了,以前你還會溫柔地給我搓澡澡,現在你居然用毛刷!”
“要是我的那裏被刷傷了怎麽辦?我要怎麽給你幸福!”
顧雲影放下了毛刷,淡定道:“你說的那種幸福,我選擇拒絕。”
離珩:“……不,你不能。”
顧雲影懶得與他做口舌之爭,直接用鋪蓋把他給層層卷住,然後用絹布給他蒙上雙眼。
“我要洗浴了,如果你再敢偷看,後果自負。”
離珩的雙手雙腳被裹住,眼睛也被蒙住,聽到了顧雲影的威脅,頭上的一雙耳朵尖抖了抖,和尾巴一起沮喪地耷拉下來。
顧雲影瞧見這廝失望的樣子,恨不成器地戳了戳他的腦袋:“你的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啊?”
“你啊。”離珩理直氣壯地回答。
顧雲影:“……”
不想再理會這個土味情話滿滿的狐狸,顧雲影重新換了一桶水,開始自己的洗漱。
雖然修士有清潔咒,可以保持自身的幹淨不染塵埃,但是習慣了凡人生活的顧雲影,還是喜歡定期來一次沐浴。
離珩待在外麵,聽著浴室裏的水聲嘩嘩,饒是眼不能見,但心裏卻不受控製地想入非非。
驀地,他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滑稽的鋪蓋卷和蒙眼的絹布,在頃刻間被掙脫開來,散落在床榻之上。
離珩化作了人形,走出了洞府,神色冷冽地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黑點。
那黑點的速度極快,一個眨眼的速度,就到了他的麵前,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噗通一聲,雙膝跪在地,大聲恭敬道:“參見妖尊……誒呀,尊主饒命!”
“給我小聲一點!”離珩恨鐵不成鋼地踩住他的頭,旋即看向了洞府裏,幸好顧雲影沒有聽到。
那彪形大漢被踩得瑟瑟發抖,完全不敢反抗:“尊主恕罪,屬下不敢大聲說話了。”
離珩不悅地放開他,嫌棄道:“本尊怎就偏生遇到了你?”
那彪形大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大概是屬下皮糙肉厚,墮入人間的時候,僥幸活了下來,祖上又積了八輩子的德,這才花了天大的運氣,在這個破爛的人修宗門裏,遇到了尊主您老人家……”
“閉嘴。”離珩冷冷地看他一眼,讓那彪形大漢嚇得不敢再多說一言。
“我讓你辦的事呢?”
說到這件事,彪形大漢戰戰兢兢地回應道:“尊主明鑒,屬下這兩年間到處尋覓,不少妖修都因傷勢過重而沒能撐過去,所幸屬下還是找到了幾名舊識,雖是保下了一條命,但已是無力化形……”
聽著屬下的一一回報,離珩的心情極為平靜,並未有任何的憤怒和失望。
饒是他自己,也是在遇上顧雲影之前,也是傷重到難以化形,其他的妖修就更別提了。
唯有這皮糙肉厚的貓熊兒,過得倒是滋潤極了。
離珩負手而立,臉上的神色淡漠,隻是望著遠處的巍峨群山,像是如山脈般蒙上了一層淡霧,誰也看不透他的情緒。
“貓熊兒。”
那大漢嚇得一哆嗦,趕緊跪得姿態端正:“屬下在!”
“妖界的道侶大典,要怎麽準備?”
貓熊兒愣了半晌:“……啊?!”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