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黃泉盡頭的雙生彼岸花
練九衢的神色冷淡，眉眼間蘊涵殺意。
顧雲影死死地捂住懷中劍匣，梗著脖子，死活不改口。
兩個實力完全不對等的人，在這深淵祭壇之中，默默地僵持著。
場麵一度很尷尬。
顧雲影覺得自己心好累。
她承認自己是個見財起意的俗人，本就是為了這血湖劍才進入劍塚。
可她也有足夠的自知之明，隻想進來碰碰運氣，就沒有想過和練九衢硬懟。
在見到練九衢將血湖劍解除封印的時候，她就沒了什麽僥幸的心思，隻想和他攀談幾句，能不能搭個順風車地離開深淵。
哪想到這人竟然想要殺了她，那淡漠的樣子，就和碾死一隻螞蟻，折斷一根筷子似的。
她心懷不甘，就在自己快要命喪黃泉之時，萬劍匣將血湖劍吸收了進去，讓她逃過了一劫。
在看到練九衢始終雲淡風輕的臉色終於出現了裂痕，顧雲影的心裏暗爽不已。
叫你要殺老子，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心裏堵著剛才的一股怒意，她死活都不想把血湖劍還回去。
莫說她現在還控製不了萬劍匣，根本就還不回去，就算能夠控製得住，她也不會還回去。
“血湖劍在我手中，勸你不要輕舉妄動。”顧雲影警告道。
練九衢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危險，袖口無風自擺，五指成掌，竟是想要將她給一掌拍死。
“練九衢，你敢在劍塚裏拿走血湖劍，還敢殺害我這個劍宗弟子，就不怕你踏出劍塚一步，就被劍宗上下萬劍穿心嗎！”
顧雲影連忙大喝一聲，將萬劍匣擋在了胸前。
練九衢不為所動，掌間凝聚成一道卐字印記，那是佛修的大慈大悲掌的招式之一。
散發著燦燦金光的卐字印，脫掌而來，幾息之間朝她逼近，帶著泰山壓頂般的威勢，四周的風聲赫赫，吹得顧雲影眼睛生疼，幾乎都快流出眼淚水來。
顧雲影手中的萬劍匣嗡然一動，也脫離了她的掌控，劍匣迎麵直擊卐字印。
在兩者碰撞之時，隻聽得微弱的，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刹那之間，卐字印在空中支離破碎，散作一塊塊金色的碎片，猶如煙花炸裂之後的消失，一點點的消失於空中。
待卐字印徹底破碎之後，萬劍匣卻沒有停下，直奔練九衢而去。
練九衢的神色漸冷，他看出去這萬劍匣的詭異之處，驀地抽出束發的白玉發簪，頃刻間在手中化成一把長劍。
萬劍匣在與長劍相撞的時刻，竟是打開了匣子，大大咧咧地將長劍吞了下去。
那愜意的模樣，和之前吞下血湖劍如出一轍。
練九衢的臉色更冷了，凝聚著寒霜的眸子，盯住了作為法器主人的顧雲影。
顧雲影看得正是興起，梗著脖子道：“我搶到的，就是我的！”
“啪嗒。”
話音未落，萬劍匣突然掉了下來。
再次回到了最初怎麽喊都不靈的死機狀態。
這玩意真是誇不得，時靈時不靈的，也太垃圾了吧！
練九衢見狀，緩步上前，掌間又是一道卐字印逐漸凝聚了起來。
顧雲影的嘴角一抽，她趕緊後退道：“你別過來啊，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一邊拖延著時間，一邊在用意識裏的大轉盤瘋狂的抽獎。
【多謝惠顧。】
【多謝惠顧。】
【多謝惠顧。】
【多謝……】
擦，這時候就不要非酋了啊。
早知如此，就該把那隻白毛狐狸帶過來，每次摸一摸他，手氣都會好很多。
“練九衢，現在劍塚已經被封閉了，能夠進入其中的，就隻有你和我，如果你殺了我，你不可能跨入劍宗一步。”
“我的師父乃是坐忘峰首座沈一皮，你覺得你能夠逃脫得了他的追殺嗎？”
“你以為有九塵門和玄天宗作為背後勢力，就能肆無忌憚嗎？如今魔修入侵，正是需要維穩的時候，你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我，你確定九塵門和玄天宗不會為了整個門派的利益，把你推出來謝罪嗎？”
顧雲影的嘴皮子從來沒有這麽利索過，連一句標點符號都沒停頓，將這些話一口氣的說完。
然而，練九衢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劍修，不過是強弩之末，何足為懼？”
臥槽，你敢把這話堂而皇之地說給天下劍修嗎？！
顧雲影一直在往後退，練九衢看了她半天，見她確實沒有其他的手段，這才將卐字印擲了出去。
這次的卐字印比之前的威力更甚，足以可見欲要將她殺死的決心，別無他法，她隻能很慫地轉身逃命，跑出這座祭壇的中央。
突然，機械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宿主獲得“黃泉盡頭的雙生彼岸花”（可溝通陰陽生死，請慎用）。】
顧雲影：“……”
阿西吧，這是什麽中二的名字！？
而且她拿這東西也沒用啊！
血色的彼岸花浮現在她的眼前，她伸手一抓。
身後的卐字印卻是近在咫尺，然而一縷白色的火焰悄無聲息的出現，輕鬆地擊潰了那鎮壓在她頭頂的佛印。
顧雲影對此一無所知，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頭頂上又是一片金光細屑。
她沒有停下來去看練九衢警惕的神色，隻是一股腦地朝著遠處逃離。
手中的彼岸花卻是一瓣一瓣地開始凋謝，每凋謝一瓣，便忽而她的在腳下鋪滿了一地的血色花朵，仿佛一條通往彼岸的路正在被漸漸打開。
“嘻嘻嘻……”
“嘻嘻嘻……”
“嘻嘻嘻……”
驀地，耳邊陡然出現一些虛無縹緲的笑聲。
那笑聲忽遠忽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好似就圍繞在顧雲影的身邊，卻又遲遲不肯靠近。
“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更順眼些。”
有一道聲音在她的旁邊乍然作響，好似就在她的耳邊吹著氣。
嚇得顧雲影腳底一滑，摔倒在地，手掌恰巧擦到了祭壇凹槽的邊緣，割破了一個口子，一滴鮮血流入了凹槽之中。
她趕緊爬了起來，卻發現練九衢並沒有追來。
正在疑惑之際，坤字祭壇的骸骨之中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與此同時，其餘幾個祭壇也開始躁動起來。
彌漫著一股死氣的祭壇，正在慢慢地蘇醒。
【祭壇被血液喚醒了！？】
【這血的味道好熟悉啊……】
【是她！是她的女兒回到這裏了！】
紛紛攘攘的聲音在顧雲影的耳邊響起，好似幾千上萬人在大聲地吵吵嚷嚷，吵得她腦子疼。
這時，練九衢也發現了不妙，他不再去管那個藏起來的第三人，而是飛奔到了顧雲影的身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做了什麽？”
顧雲影抓著他的手，艱難地說道：“你自己不會聽他們說嗎，這祭壇被喚醒了！”
“他們？”練九衢的眉頭蹙起，“這周圍除了你和我，還有誰在說話？”
顧雲影張著嘴，反應了半天：“臥槽！”
她想起那朵在手中凋謝的彼岸花，想起這花的作用是溝通陰陽，難不成她剛才聽到的都是鬼魂在說話？
這裏的鬼魂起碼上萬，他們不嫌擠得慌嗎？
【不愧是那女人的孩子，竟然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
【那正好，我們奈何不了這個女人，那就讓她的女兒還完這筆賬！】
女兒？！
顧雲影的瞳孔一縮，原身的母親不是應該還在顧家享福嗎？！
這具身體的父母到底是誰啊！
掐住她脖頸的手更加用力，練九衢冷聲道：“你聽到了什麽？”
“我……”顧雲影剛開口，就忽然感覺到濃鬱的陰寒氣息，陡然間，她恍惚看到了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身後又伸出無數隻布滿血跡的手。
練九衢察覺到了不對，他看不到顧雲影周圍的異樣，卻覺得四周的陰煞之氣驟增，迅速的放開手，就見到顧雲影好似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給拖著拽回了祭壇的中央，那模樣，活像是見了鬼。
四周陰風陣陣，陰煞之氣好似從祭壇的地麵之下，快速地升騰而起，一種與之前不同的壓抑感，讓練九衢的心中暗驚。
他想起自己從宗門離開之際，師父告訴他，此次獲取本命法器，應當是信手拈來之事，就像是這麽多年來修行的輕而易舉，他從未在一事上失敗過，更不會接受自己的失敗。
不願就此铩羽而歸，練九衢謹慎地跟在顧雲影的身後，見她神色驚恐，不似作假。
“一群不自量力的殘魂。”
嘲諷的話從離珩的口中說出，金眸將祭壇上的鬼魂看得一清二楚。
修行界的修士雖有溝通天地之能，但仍然肉體凡胎，唯有出生便是神體的離珩，才能夠看得明白。
這些都不過是無法投胎的殘魂，而且周身泛著隱隱的紅光，皆是身負罪業之人，縱使是進入輪回，恐怕至少有十世都是不得好死。
尤其是拽著顧雲影的那幾個殘魂，更是紅得發紫，皆是罪大惡極，若是將其消除，不會有業障纏身，反而會獲得一定的功德。
在進入這座祭壇的時候，離珩就打算一點一點地燒死這些殘魂。
然而，當看到這群殘魂如此對待自己的心肝兒，他覺得自己的胸口正在隱隱作痛，一股怒火充斥在胸腔之中。
幾乎是頃刻間，白色的火焰彌漫在整座祭壇之上。
熊熊燃燒的白色火焰，此起彼伏的厲鬼慘叫，還有伴隨著濃鬱陰煞的黑風。
此間，猶如地獄。
顧雲影想起她見到的最後一塊石碑，人間恐怖。
【唉……】
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鑽入了她的耳中。
她轉頭，看向那聲歎息的來源。
懸空在熔爐之上的玄冰棺槨，完全不受火焰的吞噬，靜靜地橫躺在千年的歲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