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複京(六)
孫貴率軍衝入水寨,見水寨邊碼頭上停靠著的密密麻麻的船隻,吼道:“給本帥燒!”
明軍來襲營前,早已備好了猛火油,衝至戰船上,點燃。
很快,一艘艘戰船起火燃燒,水寨成了火海。
“完了!全完了!”
王燝心裏絕望,不甘心地下令道:“救船!”
火光便是軍令。
早已埋伏在福山附近的鄭斌、楊正部兩萬水師,見三丈浦水寨火起,迅速地往三丈浦殺來。
船隊行至江心島附近時,被炮台守軍發現了。
“開炮!給本將狠狠地轟”,清軍遊擊馬龍吼道。
“轟隆”,“轟隆”,“轟隆”??
清軍的重炮震得長江發抖。
“嘭嘭嘭”,鄭斌看見身邊的一艘海滄船被擊中了彈藥艙,整艘船蹦了起來,又飛快地墜落、沉沒。
望著那些來不及營救就被戰艦帶著,沉入江底的將士,鄭斌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狗韃子,待會再收拾汝!”
“全速前進”,他下令全軍不要理會江心島炮台,全速前進。
付出了數艘戰船沉沒,十餘艘受傷的代價後,明軍穿過了江心島和福山之間的水道,直撲三丈浦水寨。
此時,王燝好不容易搶救出了幾十艘船,還沒來得及列隊,明軍便殺至了。
毫無章法的清軍被殺得大敗。
王燝見不是頭,急忙往常州逃竄。副將楊正率八十艘船、五千水師緊追不舍。
王燝帶著十幾條船,逃至常州府靖江島。島上有一把總、三百守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明軍殺到了,順利奪島,區區三百守軍,被殺得幹幹淨淨。
王燝繼續逃,一口氣逃到鎮江府揚中島,島上亦有一把總、三百守軍。此時,他隻剩下了七條船。
尚未來得及上岸,一片帆影躍入眼簾,叫了聲苦,欲再逃往江北揚州府的儀真(儀征)縣。
“嘭”,一艘大哨船靠過來。幾塊寬木板放了下來,明軍將士踩板上船。
一個明軍隊正衝上來掄刀便砍王燝,兩人殺成一團。王燝在清軍中以謀略而不是武藝見長,這些年當了大帥,極少親自上陣搏殺,武藝也生疏了;而明軍的隊正,卻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王燝竟敵不過。
“本帥願降”,王燝大喊。隊正以前在海戰中耳朵受過傷,聽力弱,海風又大,聽不清楚,見他嘴巴一直動,還以為是在罵自己。
“狗韃子,敢罵俺!”
隊正大怒,虎吼一聲,崩飛了王燝的刀,又一刀劈成兩截。
殺了王燝後,楊正趁勢奪了揚中島,問部下:“此乃何處?”
部下亦不知,取出輿圖,研究了半天,才發現居然打到了鎮江府揚中島。
“到鎮江了?前麵豈不就是南京?”
楊正摸了摸腦袋,沒想到追了六天,居然一口氣追到鎮江府來了!
籲了口氣,對部下下令:“汝速乘快船,報告大帥,我軍已攻下常州靖江島、鎮江揚中島,順利打通長江水道”。
三丈浦的火光熄滅了,炮聲也漸漸平息。江心島炮台上,遊擊馬龍見勢不妙,率部下登船欲逃往江北。
鄭斌的船隊圍了上來。
複仇的炮彈一直射著,馬龍的船已經大半沉入了江中,隻有風帆還露在外麵。
鄭斌親自點燃了火繩,“轟”,徹底讓這艘船成為了曆史,“狗韃子,讓汝狂!”
??
軍隊猶如一部機器,勝利則是潤滑油。一支軍隊如果不斷打勝仗,就如同給機器上了油,狀態便好,往往能超水平發揮。
明軍連戰連捷,越打越順,楊正居然一直打到了鎮江府。
戰後,孫貴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副將楊正和他的五千部下。
“怎麽回事?楊大膽呢?”
“稟大帥,虜帥王燝逃往常州方向,楊副將率軍追去了”。
孫貴氣得跺腳:“混帳!楊大膽啊楊大膽,汝難道不知道什麽叫窮寇莫追?深入敵人腹地,萬一吃虧了怎麽辦?”
黃應道:“大帥,清軍水師主力已經被我軍殲滅,萬裏長江,盡可來去自如,楊副將必定無事,大帥不必擔心”。
孫貴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大意,速派快船令楊正歸營”。
打下三丈浦後,明軍繼續沿長江北上,攻下了常州府楊舍鎮,逼近江陰縣城。
到了楊舍鎮,孫貴才得知楊正的消息,這廝膽真大,居然一口氣打到了鎮江府揚中島!還斬殺了虜帥王燝。
這可給孫貴出了個難題,他本來的作戰計劃是穩紮穩打,先打下常州,再攻鎮江,最後再入南京江段。不料,楊正一口氣打通了長江水道,還占了鎮江的揚中島。揚中島甚大,足可屯兵,奪了此處,便可以此為基地,封鎖南京水道了。到底是繼續打常州,還是直接去南京呢?
左思右想,肉已經吃到了嘴裏,斷然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他決定率水師主力去揚中島,封鎖南京水道。不過監國還交給了自己一個任務,那就是奪取常州府,切斷南直隸清軍和浙江清軍的聯係,尤其要切斷江南運河。自己率主力去了鎮江,奪取常州的任務便隻能交給馬寶了。
孫貴掃了一眼輿圖,問部下:“蒲城伯行進到哪裏了?”
“稟大帥,剛到的軍報,蒲城伯正在攻打蘇州城”。
孫貴火了:“半月前,他就已經到了蘇州,怎麽還沒打下來?誤了監國的大事,唯他是問!”
部下勸道:“大帥,蘇州是大城,城高池堅,攻城需要時間啊!”
孫貴仔細看著輿圖,想了想道:“從福山至常熟再至蘇州,有水道相連。本帥派蔡祿率五千水師,攜帶重炮,由水路轟擊蘇州,助蒲城伯攻城。告訴蒲城伯,十日內,一切要拿下蘇州!”
??
蔡祿率五千水師、八十艘戰船,往蘇州進發。孫貴則率水師主力,前往鎮江府揚中島。
三萬多水師齊聚揚中島,徹底封鎖了常州、鎮江、應天一帶的長江水道,江北的船再也過不了江。一時間,南直隸的清軍,人心惶惶。
鎮江知府戴可進急了,他已經被錢謙益策反,有降明之心。隻是他沒有兵,兵在鎮江總兵高謙手裏。高謙自從上次在蕪湖被擊敗逃回後,七千兵馬損失了一半,返回鎮江補充了一些,也隻剩四千多兵。
人一著急,便須喝茶。戴可進請高謙品茶。
“總鎮,此乃‘金山翠芽’,予特意取城西北的中泠泉的泉水泡製,中泠泉可是被茶聖陸羽譽為‘天下第一泉’呢,請!”
“嗯,色翠香高,湯色明亮”,高謙讚了一句,呷了一口,含在口中,慢慢品味,“妙啊!飲之滋味鮮濃,清香醇厚。好茶啊好茶!”
戴可進道:“此乃剛上市的新茶,口感自然好”。
高謙哈哈大笑:“府台莫非是欺吾不懂茶嗎?此茶三月即已上市,此時己是六月,算不得剛上市的新茶矣!”
“原來如此,總鎮真是懂茶之人”,戴可進話鋒一轉,“這茶是越新越好喝,人亦如此啊!當年我朝入關,最早歸順的遼人俱得高位,吾等後歸順的,隻能做個小官。哈哈哈!”
戴可進將“歸順”二字咬得很重,高謙若有所悟,沉默不語。
“其實明朝亦一樣,先投奔的佟養甲封總督,後投奔的李本深便隻能做提督了”。
戴可進故意不稱“前明”,而稱“明朝”,還特意提到投降的李本深。說完認真觀察高謙的反應。
高謙歎了口氣,不說話。
一見高謙並未反駁自己,戴可進知道有希望,繼續說道:“您和我都當著大清的官,家眷又皆在鎮江,一旦城破,牽連到家人,可如何是好?一想到這些,我夜夜都難以安眠啊!”
這句話擊中了高謙的軟肋。他和戴可進皆是貳臣,明也好、清也罷,本無什麽忠心。隻有家人是實實在在的。一聽城破後,有可能全家都受自己牽連,不禁色變。
高謙想了想道:“吾與府台家眷皆在鎮江,當共同進退才是!”
戴可進大喜,高謙這是表態要和自己保持一致。
“明軍勢大,吾等降明如何?”
“吾聽說,北邊的援軍快到了,不如再等等看?反正吾和府台同生共死,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
戴可進明白了,高謙怕押錯了寶,還想再等等。點點頭,“不管總鎮如何行事?本府都願附驥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