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絕望遭遇

  陌傾城駭然的盯著麵前出現的那張臉，那張臉上非但不見昔日傲人的絕色，反而猙獰可怖的不似人臉。


  此刻，雅君的整張臉上布滿了醜陋爬蟲一般的傷疤，有些傷疤已經結痂，有些仍外翻著露出鮮紅的傷口。


  “……你的臉？”陌傾城驚呼出聲。


  雅君挑起唇角，露出了譏諷笑意，她輕蔑的看著陌傾城，聲音冰冷的問道，“怎麽，嚇到你了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補償我嗎，我這副樣子，你又要怎麽補償呢？”


  陌傾城憐惜的看著她，穩了穩心神，方克製著問道，“告訴我，究竟是誰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當日混戰時，她因為始終處於昏迷中，所以對周遭所發生的事情並不了解，可縱使如此，她也實在難以相信，雅君會毀了容。


  究竟是誰忍心對她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下的手呢？


  雅君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抬手把布重新覆蓋在了臉上，動作熟練的讓人心疼。難道她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嗎？


  就在陌傾城為她深深感到惋惜和悲哀時，聽得她冷然道，“我的臉都已經成了這樣子，不管是誰做的，真的還有必要去追究嗎？”


  “有。”陌傾城斬釘截鐵道，“縱使追究下去也於事無補，我也想為你討還一個公道。”


  “公道？”雅君默念了一聲，死灰一般的眸光中，出現了一絲神采，她定定的看著陌傾城，良久後，對陌傾城的敵對情緒才漸漸消散掉。


  她有些委屈的扁扁嘴，泫然欲泣卻又堅強的忍住了，猶豫了一陣方才說道，“當日，混戰之中你被人救走，大公子因為沒有抓到你，無法向島主交差。他認為若不是因為我去找他，他也不會落得被關押的下場，所以憤恨之下他遷怒於我，便叫人……”


  雅君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自眼角滑落下來，可她臉上仍保持著堅毅的表情，那是她最後的驕傲。


  聽到這裏，陌傾城實在忍不住伸出了手，將她拉近自己身前，然後一把抱住了她。


  她在雅君耳邊低聲而堅定的說道，“雅君，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幫你報。”


  “算了，陌姑娘。”雅君掙脫開她的懷抱，也第一次對她改了稱呼，看來她心中已然是接受了陌傾城的真實身份。


  陌傾城驚詫的看著她，不解她為何會說算了，毀容之仇，難道她不想報嗎？

  雅君看到了她臉上的疑惑表情，淒然笑道，“我被毀掉容貌，雖有不甘，但若鐵下心來，不再過靠臉吃飯的日子，我倒也不覺得有什麽難過。其實，真正讓我絕望的，是我兄長的冷漠背棄。”


  她的兄長，柳爺？

  陌傾城蹙緊了眉頭，聽她接著說下去。


  原來，當日楚雲瀾下令毀掉雅君容貌後，處於深度恐懼中的雅君唯一的念頭便是去找她的兄長柳爺，想讓他帶著自己離開這個再也無法立足下去的小島。


  老板見她容貌毀了，自然是一百個同意放行，於是她便帶著多年攢下的一些細軟，趕到了北城。


  見到兄長後，她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一股腦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和兄長一一傾訴了一遍。


  她不對兄長講起這些，原也不指望兄長會替她出頭，她隻是希望這個她生命裏唯一的親人能給她些許慰藉和活下去的勇氣。

  哪知，當她兄長得知報仇大計並未成功時，當即翻了臉，並且不管她臉上帶傷，未來的生活已經全無著落，指使錦玉強行搶幹淨了她帶出來的細軟，然後甩下她，雙雙逃離了雲墟島。


  直到這時，雅君才幡然醒悟自己的命運有多麽可悲。


  被自己的親哥哥坑害了一次還不夠，還要變本加厲的再來上第二次……


  她深深的絕望了，自認根本沒有辦法在這冰冷無情的世上再活下去。


  就在她打算自盡之時，卻無意中聽說了哥哥和錦玉倉促逃離出島的那隻船剛剛駛離渡口，便在海上翻了船。船上的人無一生還，皆葬身海底。


  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雅君覺得定是老天開了眼，於是她放棄了自盡的念頭，想要好好活下去。


  畢竟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她這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妙齡女子？


  若想繼續活下去，她唯一可投靠的，隻有廣寒樓。


  廣寒樓老板念她可憐，重新收留了她，不過她容顏盡失，想要重操舊業，做茶樓的琴師已是不可能，唯一能做的便隻有灶下的粗使活計。


  聽著雅君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將一切講完後，陌傾城的心一陣陣刺痛。


  她想要再給雅君一些安慰，想想又作罷了。


  雅君其實比她想象的要堅強，若是她一味的對雅君抱有憐憫同情，反而是小瞧了她。


  於是，她斟酌了一番後，自袖間掏出了一疊銀票，塞到了雅君手裏。


  雅君怔然看著她，然後又笑著把錢塞還回她手中，說道，“我對你講起這些，並不是要博你同情。我現在的生活雖不如從前，但到底也是憑著雙手吃碗飽飯，所以，錢你還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陌傾城知道她自尊而又執拗，本不應再去強求。


  但這筆錢是她身份別揭穿之前，就已經替雅君準備好的，隻不過那時候沒來得及給她，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她無亂如何不肯放過。


  是以，她又將銀票重新塞進了雅君手中，然後語重心長道，“雅君，你錯了，我對你遭遇是很同情，但更多的是欽佩。欽佩你有常人難以匹及的勇氣和堅強。至於這些銀票，早在你揭穿我身份之前，我就已經準備好，要給你了。那時，我希望你能拿著這些銀票從茶樓中贖出自己，去過一種平靜幸福的生活。現在，我仍然抱著這個希望，所以，你不要再拒絕，收下吧。”


  陌傾城握著她的手，把她的手掌輕輕合上，攥牢了那疊銀票。


  雅君看著陌傾城，眼神中漸漸湧起了一抹複雜，似悲似喜，似毀似痛，還有一些動容和慶幸。


  方才已經止住的眼淚，瞬間又滑落下來，她的臉雖然毀了，但她漂亮的眼睛哭泣時，仍然是我見猶憐。


  她哭了許久，直到嗓子都有些發啞時，才堪堪止住了哭聲。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在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竟是她曾出賣的人。


  她可以忍受背叛，可以忍受毀棄，甚至忍受不堪與冷漠，卻獨獨無法忍受良心的譴責。


  此刻，她的心就因為悔恨而一陣陣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