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割在你身，痛在朕心
溫如初見他這樣說，便也不賣關子，直言道，“臣聽聞宮中曾有一寶，謂之千年的參精，若以此寶熬湯，喂林大人服下，或許可以在延緩他些時日。隻是……”
隻是那乃是軒轅國鎮國的寶物之一，先帝彌留之際都沒有拿來續命，又怎好用給一個將軍呢？
他說完，便抬頭看向楚珩，果然見楚珩神色中有了猶豫為難的意思。
楚珩猶豫卻不是因為舍不得這寶物，實在是這枚參精他早已熬了湯，給陌傾城喝了。
對他來說，這世上之物再貴重，也不敵她的傾城。
所以，在她心情萬般鬱結的這兩天，他怕她身子虛垮掉，便自作主張將千年參精熬成湯水，給她補身了。
這事陌傾城也是知道的。
聽聞了溫太醫這席話後，她不禁有些懊悔，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耳中卻聽楚珩又問道，“除了這參精以外，難道其他的藥物不可嗎？朕宮中還藏有千年雪蓮，靈芝等珍物，溫太醫若是認為得用，朕這就命人悉數取來。”
溫如初愛莫能助的搖了搖頭，“林釜大人虧的是氣，隻有參精能吊著他這口氣，其餘之物，恐怕……”
就在這時，陌傾城插言道，“溫大人，不知道飲過參精的血是否含有同等效用？”
聞言，溫如初和楚珩皆是一愣。
溫如初不知她這話是何意思，隻據實以答道，“那是當然，服過參精後，它的精華自會溶於血中，所以這參精血的效用實則與參精是同等的。”
他說完才回過味來，有些猶疑的看著陌傾城，喃喃道，“娘娘有此一問，莫非……”
“不可。”一旁的楚珩也已經反應過來，他當即斷然否決。
然後，走到一旁拉過陌傾城的手，認真道，“傾城，這個時候你可不要胡來。救林釜雖然重要，但若以你之安危為代價，朕是絕對不允許的。”
陌傾城看到他那副如同大兵壓境般緊張的樣子，輕輕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堅定道，“成大事者，必有取舍，孰重孰輕，臣妾心中自有計較。為了能徹底撥亂反正，臣妾願意一試。”
“可是……”楚珩還想阻止。
陌傾城抬手打斷了他，“皇上愛惜臣妾，臣妾心中感念。但若因此耽誤大事，臣妾便要嗔皇上一句，太過兒女情長，並非好事。”
說完，衝著溫太醫道，“溫大人，該怎麽做，你隻管安排就是，本宮必將全力配合。”
溫如初愣愣的看著她，心中對她不禁生出了萬般敬佩之意。
為了打消楚珩的顧慮，他便安撫道，“皇上切莫擔心。娘娘以血救人，高風亮節，臣刀下也自會有分寸的，絕不會傷及娘娘的元氣。”
他雖然說得溫厚中肯，楚珩卻沒給他好臉，冷哼一聲，一拂衣袖幹脆走到殿外去生悶氣了。
站了半晌，心中又實在放心不下，隻好又灰溜溜的走回殿中。
溫如初取血之際，陌傾城倒是沒什麽感覺，他卻像是被人剜心一般，整張臉皺在一起，痛苦的無以名狀。
陌傾城見他那副擔心的樣子，便笑道，“刀割的是臣妾，怎麽皇上倒像是疼得受不了？”
楚珩的臉色沒有因為她故作輕鬆的玩笑話，而有所好轉，“刀割你身，痛在朕心……這些，你怎麽會懂呢。”
他說完，臉色沉鬱的更加難看。
陌傾城愣怔的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麽。看向他的眼神，卻柔潤動容了許多。
血取完了。
殷紅之物裝在瑩白的瓷碟中，看起來帶著幾分驚心動魄之感。
楚珩隻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慌忙的握住陌傾城包紮完傷口的手，一遍遍輕輕撫摸著，仿佛不這樣做，便不能減輕他心中的痛苦一般。
溫如初小心翼翼的端著瓷碟，正要趕去偏殿，楚珩在背後喚住了他。
溫如初便隻好又轉過身，恭聽聖命。
隻聽楚珩聲音冷淡中帶著幾許不忿道，“溫太醫，你以救治之名，傷害皇後鳳體，這筆賬朕權且替你記上，倘若你無法將林釜救活，朕可要新賬舊賬一起跟你算，到時候你可別怪朕不講情麵。”
溫如初聽著倍覺好笑，知道這楚珩疼媳婦疼的緊，這是在找茬示威，但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不敬，回道，“臣，遵旨。”
楚珩這才滿意的放他離去。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後，偏殿那邊終於傳來了消息，說是林釜喝過了混有那碗血的藥後，終於緩過了一口氣，隻是尚還有些虛弱，若是想要問話，還需等他再恢複些氣力。
聽到終於留下了林釜一條命，陌傾城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
想著問話也不急於這一時，便傳命，讓宮人們好生照拂他。
安排完後，她才想起楚珩還在生著悶氣，便趕緊盤算著要如何哄好他。
她走到他身旁，輕紗衣擺瀲灩浮動，陣陣香氣透體而出。
楚珩知道她走過來，故意負氣的背轉了身。
“皇上不打算理臣妾了？”陌傾城清潤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恰如清泉水流淌過他便惱火和痛苦盤踞的心田。
他心中的懊火已經消了大半，卻仍使性子道，“不是朕不理你，是你根本不把朕放在心上。”
“臣妾哪有啊？”陌傾城一邊說著，一邊端起了放在桌案上的一甕水晶碗，碗中呈著以冰雪水浸過的緋紅李子。
她將碗舉起遞到了他的眼前。
他當即大驚，劈手奪過碗扔在桌上，然後捧住她受傷的手，滿臉心疼道，“你怎麽這麽不會心疼自己。帶著傷的手，仔細保養還不夠，還敢拿她端東西，你……你……”
他一時又氣又疼，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卻撲哧一笑，繼而向他懷中一靠，帶著幾分嬌媚語氣道，“珩郎，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也知道，在你心裏我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她語氣旖旎恬淡，連對他的稱謂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這一改變，倒使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親近，沒有了身份等級的阻礙，寵愛遂變成了如同尋常夫妻般的恩愛，這樣的恩愛更加貼心。
楚珩也不禁心中一動，他伸出雙手抱緊陌傾城，喃喃道，“你既然知道，幹嘛還要這麽折磨朕？你不知道，朕什麽都可以舍棄，什麽都可以不管，唯獨不能見到你受到一點傷害嗎。”
陌傾城在他懷中乖順的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可是，皇上若是真的什麽都放棄了，又拿什麽去與敵人對抗，繼而保護臣妾，為臣妾的家族伸冤呢？”
說完，她抬起頭，晶亮的雙眸跌在他深沉的視線裏。
他的心瞬息一疼，她的話不無道理，可越是這樣，他越感到自己的無力與無能。
偏生要讓她受到傷害嗎？
怎麽自己越想保護她，卻反而越不能如願呢？
自己可是皇上啊，是萬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是睥睨天下之主，不是該隨心所欲的嗎？
唉，他歎了口氣，第一次對皇上手中的權力產生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