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農家事(二)
老婦人從天災說到懷孕的媳婦,又說到外出的兒子。
「二位有所不知,似咱們這等有幾畝薄田的農家,原本不必外出做工,可惜老天爺不賞飯吃,一場旱災將幾年的存糧耗盡,也不知何時才落雨……」
說著,又悲慟起來。
從老婦人口中得知,因為缺少糧食,那懷有身孕的年輕婦人的身材,才那般不成比例。
雖則老婦人有些聒噪,可這日子也當真難熬。
沐菲兒趴在顧臨煜懷中,整隻貓都蔫答答的。
落後的生產力,低下的糧食出產率和土地利用率,高昂的賦稅,使得這個時代的百姓,過得十分艱難!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們過得好一點呢?
沐菲兒想到了高產的雜交水稻,還有紅薯和土豆,只是不知這個時代有沒有這些?如果沒有,她能通過系統弄來嗎?
「多謝夫人收留,我等出門在外,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物品,這點心意還請夫人莫見笑。」
在沐菲兒思襯間,親衛已經拿出一小錠銀子,遞給了婦人。
老婦人原本還想繼續說,看見白.花.花的銀子就挪不開眼,若不是忌憚著眼前兩人都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她早撲上去了。
等親衛將銀子遞到她手中,她喜得表情都崩了,也顧不上啰嗦,直將銀子往嘴裡送,咬了幾口確定是真的之後,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看到老婦人的作態,沐菲兒心底流淌的悲傷被一腳踹飛,只剩下哭笑不得。
算了,市井小民,不能要求太高。
趁著老婦人不啰嗦的時候,親衛適時提出休息的意思。老婦人哪有不應,立馬將家裡最好的一間屋子騰了出來,給二人住。
雖然是最好的屋子,但也就那般,只能說將就了。
顧臨煜見了那床,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鋪在上面。鋪好之後,才將沐菲兒輕柔地放上去,順便從頭到尾擼了一把,末了捏著她的爪子不鬆手。
面對貓奴顧,沐菲兒已經習慣了。尤其是得知江南的旱災之後,他整個人都沉默了許多,只有擼貓的時候露出幾分柔.軟的神色,看得沐菲兒心疼不已,也就乖乖給他擼了。
不過,這床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她不想呆。
顧臨煜也聞見了,當下也不勉強她,將她抱到自己腿上,輕輕摸著她的脊背,另一隻手的食指勾著她的耳朵,輕輕撥弄著。整個人卻靠在竹椅上,閉目養神。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喜歡上她的耳朵,有事沒事玩一玩,一玩能玩上一天。
偏偏沐菲兒不喜歡他這般,大抵貓兒都不喜歡別的生物碰自己耳朵吧。她仰頭看了眼顧臨煜,見他閉目養神,一副要睡著的樣子,便一爪子糊到那使壞的手上。
不一會兒,因著顧臨煜的有心逗弄和貓兒的天性使然,她已經四爪並尖牙齊上,抱著他的手作啃噬狀了。
「主子,用膳了。」親衛進來的時候,瞄見在顧臨煜懷裡撒歡的貓兒,已經習慣這一幕的他垂下眼帘,並沒有多看。
心有猛虎嗅薔薇,他們是親衛,也是顧臨煜的死士。自從跟著顧臨煜的那天起,個人生死已經置之度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顧臨煜。
可即便如此,見到萌糰子沐菲兒也忍不住擼上一擼。
這一擼,就出了事。
沉默寡言又無比霸道的顧臨煜用行動告訴他們,這貓只能他自個兒擼,別人想碰一下,剁爪!
尤其這幾日,哪怕他們風餐露宿,這貓兒也被照顧得極為精緻,精緻到他都快認為貓才是主子,顧臨煜和他一樣只是個親衛了。農家小戶,災荒年間,自然沒有什麼好吃的。不過老婦人收了一錠銀子,那銀子對顧臨煜來說不過是手裡頭漏出的一點,對她而言卻是幾年的積蓄。因此在媳婦詢問晚膳怎麼做時,她高興地拿出了珍藏已
久的大米,並著乾菜熬了一鍋菜粥。
所以,他們的晚飯就是這叫不出名字的乾菜粥,看不清顏色的乾菜佔了大半,依稀可見幾粒幾乎熬化的米粒。
這幾天也曾借宿農家,所以兩人並沐菲兒對晚膳都不詫異,金尊玉貴的顧臨煜味同嚼蠟,沐菲兒卻吃得歡。
誰知,如此給面子的她也被吐槽了。「這貓啊,就是抓老鼠的,像咱們本地的貓,吃得少,動作敏捷,老鼠聽到貓的叫聲都不敢出來,頂頂有用!你這隻,模樣奇特不說,吃得也忒多,瞧這一身肉,怕也捉不到老鼠吧?真是浪費,不如我幫你
們找一隻土貓,保管吃得少幹得多!」
沐菲兒:「……」
喵喵喵?她可是高貴的英短,居然嫌棄她吃得多?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不必。」顧臨煜頓了頓,低頭一看,果然見小肥貓拿那圓溜溜的眼睛巴巴望著他。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得他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只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全都送到她面前。
當即心一軟,揉了一把貓頭,權當安撫。
看見鏟屎官痴漢的動作,沐菲兒喵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將將吃過晚飯,天色一變,狂風大作,不過一刻鐘,就下起了暴雨。
平靜的村子一下子熱鬧起來,狂風和暴雨也阻止不了村民激動的心情。
老婦人跟瘋了一樣往外跑,任由雨水淋濕自己也全然不顧,口中念叨的話因口齒不清沐菲兒沒聽清楚,但大意是謝老天終於下雨一類。
年輕婦人顧忌著肚子里的孩子,沒像老婦人一樣撒歡,卻也雙眸亮亮地看著那噼啪的雨,臉上儘是喜悅。
旱了幾月,終於下雨了,還是如此暴雨。以這樣的雨勢,只消下上一.夜,乾涸的土地就能活過來。
雖說地里的莊稼都毀了,可只要有雨水,還能種點別的糧食。便是灑把野草,也能拖一口氣呢!
這場雨他們期盼得太久太久,也怨不得此刻如此興奮。
和整個鄉村的興奮不同,顧臨煜站在窗沿下,凝望著幾乎連成線的雨,久久不曾出聲。
他的耳畔是呼嘯的風和雨點拍打的急.促的聲音,他的臉一半顯在燭光里,一半沉在夜色中,深沉而凝重。
久旱必澇,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丑縣令的話有在耳畔,莫非竟一語成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