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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訛獸

  吳國新建,很多制度延襲漢制。八月秋收,以縣為單位核算糧食、人口,同時繳納歸郡倉的糧食。


  農業時代,尤其是這種偏僻的小縣,能夠上報的物資非常有限,大部分都由縣裡自行支配,充當官吏的俸祿和各種開支。


  拖到十一月才交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非常小。


  更大的可能是以催糧為由調兵。


  如果情況屬實,那就表示存在一種可能:周魴還沒收到相關的消息,將防範重點放在了武夷山的西側出口。這是一個信息傳輸導致的時間差,可長可短,有加以利用的可能性。


  曹苗打量了侯健兩眼。「侯君?」


  侯健怯怯地看著曹苗,片刻之後,又用力的點點頭。


  「知道我是誰嗎?」


  侯健用力的搖頭,額頭的汗珠甩了出來。曹苗眨眨眼睛,拔出拍髀。侯健嚇了一跳,拚命掙紮起來。「饒命,饒命,我剛剛成親,還沒……」


  話音未落,曹苗割開了繩索,拍拍侯健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緊張。


  侯健揉著手腕,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的看著曹苗,結結巴巴地說道:「多謝,多謝。」


  「我姓曹,叫曹苗。」


  侯健「哦哦」了兩聲,眼中露出一絲不安,卻並不意外。很顯然,他早有心理準備。


  「什麼時候成的親?」曹苗笑容溫和,帶著一絲調侃。「看你這春風得意的樣子,新人一定是個美人。」


  侯健訕訕地笑了兩聲,沒說話,眼中卻露出一絲得意。


  「恕我冒昧。」曹苗坐了下來,抱著膝蓋,一副好友相逢? 暢談人生的模樣。「新婚燕爾,不在家陪著夫人,大概是出身不高? 想以功勞立世? 所以才主動申請了這最危險的任務? 趕到樂安來徵召人馬。」


  「哦,倒也不是,剛剛接到消息? 說魏狗可能要進武夷山。武夷山路險難行? 怎麼得也有半個月,誰會想到……」侯健忽然警醒,卻已經遲了。他臉色煞白? 惶恐地看著曹苗。


  曹苗哈哈一笑。「無妨。魏狗、吳狗? 大家都是狗。各為其主? 情有可由。不過……」他神色一緊。「既然是各為其主? 如果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 待會兒還請海涵。」


  侯健頓時慌了手腳? 趴在地上,連連叩頭。


  曹苗沉默了片刻,等到侯健即將崩潰,才拍拍他的肩膀,指指遠處的夏侯徽。「看到那個女人了嗎?」


  侯健涕淚橫流? 連連點頭? 卻不知道曹苗是什麼意思。


  「那是我的新婚妻子。我惹怒了太傅鍾繇? 鍾繇你應該知道吧?我惹怒了太傅鍾繇? 無法在魏國立足,只好逃到吳國暫避。蒙吳王與公主不棄,收留了我? 讓我有安身之地。只是我家夫人聽說公主要下嫁於我,一時情急,便不遠千里,追到這兒來了。」


  說著,曹苗抬起袖子,抹了抹泛紅的眼角。「我也是沒辦法,只好隨她回去。一不小心,逃到這裡,迷了路。她不服水土,生了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到洛陽。」


  侯健茫然地看著曹苗。他雖然不知道曹苗究竟想幹什麼,可是聽了曹苗的解釋,莫名的多了一些同情。大家都是年輕人,都是剛剛成親,都為了前程不得不暫時分開。相比於曹苗的逃亡,他只是在郡內跑一跑,還算是輕鬆的。相比於曹苗的妻子患病,很可能死在異鄉,他的妻子只是獨守空房,幸福多了。


  「要不,我們互相幫個忙?」曹苗吸了吸鼻子,語帶吞音,神情凄楚。


  「什……什麼忙?」


  「我放了你,你也別說遇到我們的事,就當沒看見。」


  侯健還在猶豫,曹苗又道:「你看,你們的消息那麼慢,周太守根本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這裡。就算你趕回去告訴他,我們也走遠了,很可能已經離開了鄱陽郡。」


  侯健想了想,覺得曹苗說得有理。就算他如實彙報,周魴也來不及趕來阻截。反正曹苗他們就算逃出鄱陽郡,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尤其是長江,他們根本過不去。


  結果都是一樣的。


  「好吧,我不說就是。」侯健咬著牙,點點頭。


  「多謝。」曹苗向前挪了挪。「幫人幫到底,能不能再請你一件事?」


  「你說。」


  「我們沒糧了,我妻子又病了,能不能請你帶我們的人去樂安。買點糧食和藥材?」


  侯健猶豫了片刻,也答應了。


  「多謝,多謝。」曹苗再三致謝,向曹纂使了個眼色。


  曹纂心花怒放,暗暗沖曹苗豎起大拇指。有了侯健這個本地人帶路,不僅能解決糧食和藥材的問題,還可以趁機摸清去樂安的路。到了樂安縣城,解決了補給問題,當前的困難就解決了一大半。


  他嚇唬了侯健半天,也沒能得到一句有用的信息,曹苗和侯健聊了幾句,事情就解決了。之前對付姜維也是如此。他原本以為要苦戰一場,身邊的人至少要損失一半。沒曾想,按照曹苗的建議,輕輕鬆鬆就拿下了姜維,零傷亡。


  這人和人就是不一樣。


  曹纂安排了幾個五官端正,為人機靈的部下,讓他們跟著侯健去樂安縣城採購物資。


  為表示感謝,曹苗決定送侯健幾匹蜀錦——剛從仙霞亭劫來的戰利品。侯健很喜歡,卻不敢帶著去樂安,只好先留在這兒,等侯健從樂安回來再取。


  送走了侯健。曹纂安排宿營、警戒,曹苗回到夏侯徽的身邊。


  「你們剛才說什麼,與我有關?」夏侯徽說道。她看到曹苗指著她,侯健也往這邊看了又看,不太明白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她打量了曹苗一眼,見曹苗眼圈猶紅,想起曹苗的拿手絕技,忍不住笑道:「怎麼還哭了?」


  曹苗咧嘴一笑。「我騙他說,你是我的新婚妻子,特地從洛陽追來的。」


  「你……」夏侯徽氣得變了臉,扭過頭。


  「事急從權嘛,你別當真。」曹苗將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夏侯徽聽了,倒也能理解。對付侯健這種情況,這個故事的確有效。事同此理,人同此心。有共鳴,才能有同情。


  「你簡直是訛獸。」夏侯徽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有說真話的時候嗎?」


  「有啊。」曹苗笑笑。「剛才那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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