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愛妾換馬
曹夫人剛吃完羊羹,靠在床上看書,聽說曹苗來見,多少有些意外。
身處長安艦上,到處都是眼睛,曹苗按理應該避嫌才對,有什麼重要的事,非現在說不可?
心裡雖是如此想,她還是披衣而起。別人都說曹苗有狂疾,可是她心裡清楚,那不過是曹苗掩人耳目的借口,他心裡清楚著呢。若非不得已,絕不會無端犯錯。
穿起衣服,簡單的挽了一下頭髮,曹夫人讓貼身侍女叫曹苗進來。
過了一會兒,曹苗走了進來,緊貼著艙門跪坐。阿虎跟在他身後,垂著頭,臉上有淚痕。
曹夫人目光微閃,擺了擺手,示意侍女出去。侍女出了門,順手拉上了艙門,站在門外。阿虎遲疑著,悄悄的扯了扯曹苗的衣角。曹苗卻沒有動。曹夫人看得真切,輕聲說道:「阿虎,你也出去。」
阿虎看著曹苗。曹苗點了點頭。阿虎低頭應了一聲,拉開艙門出去,隨即又關上艙門,站在艙門外。這時,艙里傳出曹夫人的聲音,讓侍女帶阿虎去吃些東西。侍女會意,引著阿虎走了。
曹苗一直沒有動。從曹夫人的舉動,他知道自己來對了。
剛才回想與詩彩影、阿虎相關的事件時,他忽然意思到一個問題,曹夫人可能了解一些內情。
原因很簡單,曹夫人身處嫌疑之地,一向謹慎,不太可能因為一碗羊羹就收一個陌生胡姬為侍婢? 而且將她帶上了長安艦。
長安艦是孫權的座艦,能在艦上留宿的非富即貴,萬一出點事? 曹夫人難脫嫌疑。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情況下? 曹夫人不會讓任何有潛在風險的人出現在這裡? 詩彩影必然有某種讓曹夫人相信她,帶她上長安艦的理由。
這個理由極有可能和阿虎有關。
他帶著阿虎進艙,就是試探。曹夫人沒說什麼? 又讓侍女帶著阿虎去吃點東西? 自然是收到了他的暗示,卻又不想讓阿虎知道內情,這才故意支開他。
「姑母? 阿虎究竟是誰?」曹苗向前移了兩步? 與曹夫人只隔一案。
曹夫人搖搖頭。「你沒問過你父王?他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有些懷疑而已? 作不得數。」
「姑母想到了誰?」
曹夫人一聲嘆息? 陷入了沉思? 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臉上露出一抹少女們的淺笑。過了一會兒,她收回思緒,輕聲說道:「允良,你對你子文伯父還有什麼印象?」
曹苗眨眨眼睛,心頭震驚。阿虎是曹彰的種?這麼說? 倒是能解釋他的天生神力了。曹植那一輩人? 武力最強的就是曹彰? 最顯著的一點就是力氣大? 大到不似人類。
「印象不深了,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
「你子文伯父身邊有過很多胡姬,其中一人? 深得你伯父寵愛,來歷也傳奇,她曾是個刺客,想行刺你大父武皇帝,卻被你子文伯父擊敗。她與你子文伯父相互爭鬥多時,最後成了你子文伯父的侍婢。」
「此人叫什麼,現在何處?」
「你不要急,聽我慢慢說。」曹夫人擺擺手,示意曹苗不要著急。「她叫什麼,我還真不太清楚,依稀記得她有個漢名,姓氏很罕見,詩賦之詩。此人性格倔強,與其他侍婢不同,後來因為一件事,與你子文伯父大鬧一場,後來就沒再見過她。」
「什麼時候,又是為了什麼事?」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我沒有親歷,只是聽說。那時候,我已經嫁到江東了,應該是……」曹夫人仔細想了想。「建安二十年前後。」
曹苗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如果阿虎的年齡屬實,他應該是建安十九年出生,倒是和這個時間點相合。
「你子文伯父生性惆儻,又好武成性,愛良馬猶在愛美人之上。有一次,他相中了一匹駿馬,對方不肯賣,他就用美妾去換。對方一眼就相中了那個胡姬。你子文伯父答應了,那胡姬一怒之下,與你子文伯父大鬧一場,殺馬而去。」
曹夫人笑道:「我當時人在江東,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有好事者將這件事寫成歌辭,到處傳唱。名字就叫《愛妾換馬》,現在還有人會唱。」
曹苗無語。這曹彰還真是公子哥脾氣,不拿人當人啊。不過這也沒什麼,這個年代的人就是這樣,妾就是物品,隨時可以當作禮物送人。
「姑母見過那個胡姬?」
「見過一面。別的我記不得了,只記得她的眼睛。阿虎的眼睛和她幾乎一模一樣,我第一次看到阿虎,就覺得眼熟。後來有個胡姬找到我,自稱姓詩,與當年你子文伯父身邊的胡姬同族。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胡姬,只是我當時以為她是施政之施,現在才知道她是詩賦之詩。」
「詩彩影,就是那個為你做羊羹的胡姬。」
「你認識?」
「她是我的暗椿,又叫妙琴,還有一個叫玄棋的,與我身邊的知書、如畫同出扶余長生堂。」
曹夫人怔了片刻,緩緩點頭。「原來如此。這麼說,倒是對得上了。」
「她沒告訴你這些?」
「沒有,她只是說阿虎是你子文伯父的血脈。她奉命暗中保護,希望我行個方便。」曹夫人打量著曹苗,低聲說道:「入武昌宮行刺至尊的那個刺客,是她嗎?」
曹苗點點頭。
「你膽子真大。」曹夫人嘆了一口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伯平去見你。」
曹苗沉默片刻,向後退了一步,拜伏在地。「請姑母放心。萬一出了事,我一定不會牽連姑母和伯平。」
「你做得到嗎?」
「我竭盡全力。不過……」曹苗遲疑了一下。「我想問姑母一句話,行嗎?」
「你說。」
「萬一事有不諧,無法在江東立足,姑母願意和伯平一起,隨我出海嗎?」
曹夫人眼神閃爍,嘴角微挑。「你真是我那子建兄弟的兒子嗎?他當年若是有你這般膽略,何至於此?」
曹苗無語。要說這女人的直覺還真是厲害,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還真不是那個曹苗。
「姑母,你剛才說,我父王應該知道這件事?」
曹夫人無聲的笑了起來。「若此事屬實,阿虎真是你子文伯父的血脈,你覺得你父王會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