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夾帶私貨
曹苗打量著鄭廙,面帶微笑,慢條斯理的入席。
在孫青的帶領下,幾個女衛捧著食盒魚貫而入,在曹苗面前擺下一道道熱氣騰騰的佳肴,又給十名壯漢每人分了一份食物,算不上精美,但勝在有酒有肉,量足管飽。
看著這些壯漢狼吞虎咽,鄭廙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掙扎著起身,跪在地上,向曹苗連連叩頭,嘴裡嗚嗚有聲,凄慘無比。
「不急。」曹苗呷了一口酒,又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慢慢了嚼著,大聲說道:「有的是時間。」
鄭廙抖得更厲害,哭得更慘,連負責記錄的女衛都有些不忍,不斷地看曹苗,希望審訊立刻開始。孫青看得分明,狠狠的瞪了那女衛一眼,奪下她手中的紙筆。
「滾出去!」
女衛嚇了一跳,爬起來,手忙腳亂的走了。
曹苗笑笑。「沒關係,小孩子嘛,沒見過世面。」
孫青嘆息道:「曹君說得對,我們這些人的確不如跟著夫人出生入死的前輩,經歷太少了。這次若不是曹君出手相助,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破獲此案。」
「你可別這麼說,我這也是為了自己。」曹苗用筷子指指遠在十步之外的鄭廙。「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可是拜他們的諸葛丞相所賜。」
曹苗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鄭廙聽得清清楚楚。鄭廙渾身一振,慢慢抬起頭,眼中充滿疑惑。他一直以為曹苗是孫夫人的面首、寵臣,奉命審訊,可是聽曹苗這意思,他之所以出現這裡,和諸葛亮有關?
能和諸葛亮結仇的人,當然不可能是面首、寵臣這麼簡單。
「你究竟是誰?」鄭廙問道。可惜他的下巴被曹苗卸了,無法說話,只能像被打斷腿的敗犬一樣嗚咽。
曹苗沒有理他的興趣,慢慢享用著大餐。孫青在一旁盡心侍候,添酒布菜,比侍候孫夫人還用心。
曹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閑話,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小心翼翼的了解江東的朝野。孫青出自宗室支族,對孫吳政權有著天然的向心力,但曹苗卻從中聽出了絲絲隱憂,似乎富春孫氏對孫權稱帝並不那麼看好,甚至有一些擔心。
曹苗沒費多少口舌,就知道了孫青的擔心從何而來。
孫權在繼承人的問題上猶豫不決。他雖然立了長子孫登為王太子,但對次子孫慮格外器重,在朝臣中引起了不少猜測,有人懷疑,孫權有可能廢長立幼,以孫慮為嗣。
孫青自然不會說得很明白,但曹苗對這些事並非一無所知,互相印證之下,不難猜出真相。
孫權雖然還沒有稱帝,但他從被曹丕封為吳王時起,就自立年號,其實與稱帝沒什麼區別。君臣之間有默契,稱帝是遲早的事,相關的爭奪也漸漸浮出水面,其中有兩個矛盾最為突出。
一是后位,二是太子位。
這其實也很正常,后位關係到外戚,太子位關係到孫權死後的朝堂。一朝天子一朝臣,站隊站得好不好,可能比能力強不強還要重要。在孫家男丁平均壽命不足三十,而孫權已經奔五的情況下,太子很可能在幾年內就會由儲君變成新君。
在這種情況下,孫權器重孫慮,意義不言而喻。
這種事太敏感,孫青不敢多說,曹苗也沒有多問,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掠而過,便暫時拋諸腦後。
漱了口,曹苗一邊用銀牙籤剔著牙,一邊走到鄭廙面前,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蹲下,用手掩著鼻子。
「知道我是誰嗎?」
鄭廙已經快嚇暈了,有氣無力的搖搖頭。
「我姓曹,名苗,字允良,譙國人。」曹苗呸的一聲,吐出一絲食物殘渣。「去年被你們諸葛丞相造謠陷害的大魏雍丘王曹植,是我父王。」
鄭廙如夢初醒,嚇得一激零,嗚嗚有聲。
「對,是我。」曹苗嚴肅地點點頭,也不去分辨鄭廙究竟為什麼點頭,那不是他關心的結果。他要的就是渾水摸魚,讓負責記錄的孫青以及其他人相信,他之所以幫助孫夫人,不是為了富貴,就是為了報仇,報諸葛亮陷害他們父子的仇。
「世間事,皆有因緣。比如說,如果諸葛亮去年沒有讓隱蕃造謠陷害我父王,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這裡,或許你就不會暴露。就算暴露了,也不會這麼快就被抓,說不定還有機會從容逃回益州,或是做官,道貌岸然,或是為賈,豪侈淫奢。」
曹苗又剔出一根肉絲,吐在地上,然後從孫青手裡接過水杯,漱了漱口。「諸葛亮雖說重法制,只要你們不跳出來作死,他還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像當初對待法正一樣。」
鄭廙儘力仰著頭,看著絮絮叨叨的曹苗,欲哭無淚。
他很想告訴曹苗,他和諸葛亮沒什麼關係。以他的身份,還不夠資格直接和諸葛亮聯絡,他只是憑著同是劉璋舊臣的情誼,和費禕搭上了線。費禕是承諾了他,只要他完成這次任務,就能向諸葛亮推薦他的弟弟入相府為吏,可是諸葛亮有沒有答應,他其實並不清楚。
從今天費禕的反應來看,他懷疑費禕很可能還沒和諸葛亮說。
只是他被捆得結結實實,下巴又被卸了,說不出話來,不管怎麼掙扎都像是點頭,承認曹苗的指控。
「你是聰明人,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想你應該明白結果。」曹苗按照計劃,說完了台詞,最後站起身來。「你如果願意如實交待問題,就點點頭。如果還想效忠諸葛亮,做個烈士,我也成全你,保證你求仁得仁,又剛又烈。你說,將來諸葛亮會不會被你的忠誠感動,為你請謚,比如鄭剛烈什麼的?」
站在一旁的孫青明白了曹苗為什麼要安排十名壯漢,臊得紅了臉,手足無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假裝沒聽見,心裡將曹氏列祖列宗都罵個了遍。
果然是閹豎之後,中指王子,這種不要臉的辦法都想得出來。
鄭廙好男風,更懂曹苗的一語雙關。除了用力叩頭,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不怕死,卻怕留下剛烈這樣的惡謚,遺臭萬年。
曹苗指著鄭廙的鼻子,再次確認。「你不要急。這兒有十人人,我給你十次機會,你可以慢慢想。」
鄭廙淚流滿面,和著額著的鮮血,糊了一臉,身心全面崩潰。
曹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托著鄭廙的下巴,輕輕一碰。
「我說,我全說。」鄭廙聲嘶力竭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