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木蘭澤
雖然很不情願,曹纂還是背起了時諾。在這種地形上,他狗熊般的蠻力讓他大顯身手,體量不輕的時諾根本沒給他造成什麼影響。他依然龍行虎步,一往無前。
這其間,曹苗這段時間的捶打也讓他受益匪淺,站樁讓他的下盤更加穩健,步法的訓練則讓他更靈活。
時諾趴在曹纂背上,被曹纂摟著雙腿,開始還有些窘迫,很快就被曹纂的矯健吸引了。
「他是……遊俠?」
曹苗打量著鬱悶的曹纂,點點頭。「算是吧。不過他的身份很複雜,不僅僅是遊俠這麼簡單。你也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時諾撇撇嘴,沒有再說,轉頭看風景。曹纂走得很穩,比騎馬安全多了。
曹苗放慢了腳步,拉開了與曹纂、時諾的距離,招手叫過劉辰。「馬上就要過境了,你們提高警惕,管好自己的嘴巴,千萬不能泄露身份。若是被人發現,是什麼後果,你們心裡有數。」
劉辰連連點頭。「鄉公放心。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你的部曲親衛,唯鄉公所命。」
曹苗看看四周,與田復給他描繪的地形對照,估計自己的位置。這座山是大別山西部的主脈,幾座高峰由西而東排列,如同屋脊。行走其間,天如一線,險峻異常。
名義上,這裡還是弋陽郡,南麓甚至還有一個西陵城。實際上,這裡就是雙方斥候、細作出沒之地,幾乎天天都會有衝突發生。如果鍾繇派人追殺他,這裡無疑是最理想的地點。
以鍾繇的老謀深算,自然不會派部曲出戰,那樣會留下蛛絲馬跡。動用隱秘的力量,比如諸市的遊俠兒,甚至會任之家的殺手,無疑更合乎常理。
他有理由相信,會任之家和任紅昌一樣,都是受鍾繇影響甚至控制的組織。
遊俠、殺手武藝高,卻不是軍隊,有些軍隊才有的裝備,他們是不會有的。從田復的騎士收集的信息來看,最近出現的那些人大多只有隨身短兵器,弓弩也是射程有限的私兵。這就註定了戰鬥不會是雙方對壘互射,而是小規模的劫殺。
只有如此,他才有發揮的空間。真要遇上軍隊,隔著近百步先來一陣箭雨覆蓋,他就算武藝再好,也只能乖乖變刺蝟。
曹苗指了指幾個制高點。「上面安排人了嗎?」
「安排了,都是射藝精湛的好手,從獄里挑出來,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應變方案沒問題吧?」
劉辰自信的笑笑。「鄉公放心吧。對我們來說,活著回去最好,陞官受賞。萬一不行,戰死也可以接受,妻兒還能拿到撫恤,脫離士籍。被俘或者投降才是最慘的,不僅自己沒有了前程,家人也跟著受罪。」
說著,劉辰打了個激零。他能成為這五名校事的領隊,妻兒自然也成了人質。一旦任務失敗,他的家人首當其衝。
曹苗沒有再說什麼。他相信劉辰,也相信曹叡。曹叡或許有借刀殺人的心思,但那是在他完成任務之後。現在的曹叡承受著重大的壓力,需要他在江東搞出點動靜來,掙回一點臉面。
又往前走了兩里多路,夕陽落山,曹苗到達預定的地點,一片湖水的西岸。
湖由山間溪流匯聚而成,面積廣闊,湖水清澈見底。西北角有一道河水流出,名為黃水,流經西陽,最後匯入淮水。湖的四周都是山,東南、東北各有一座,一為黃武山,一為木棱山,又名木蘭山。
湖有好幾個名字,其中之一就叫木蘭澤,劉辰帶來的弋陽郡地圖上就是這麼標註的。吳人則稱為黃武澤,以東南角的黃武山命名。孫權被封吳王后,名為魏國藩鎮,實則自立年號黃武。以黃武之名標註這片湖水,形同宣稱這裡是吳國的領土。
政治遊戲而已。實際上魏軍固然無法真正控制這片山區,吳人也不能。江夏大半落入孫權之手,江夏郡治卻還牢牢的控制在魏軍手中。文聘駐守江夏十餘年,江夏郡治安陸城和合肥一樣,成了扎在孫權肉里的刺,咽不下,拔不出。有安陸城在,孫權無法大舉北上進攻,只能派間諜、細作滲透。
十幾年的征戰之後,文聘傷病纏身。江夏換將,很可能會發生關鍵性的轉折。吳軍加強了對弋陽的偵察,準備一舉將戰線推進到大別山,對安陸形成包抄之勢,進而吞下整個江夏。
時諾就是在這附近遇襲被擒的。
不用曹苗吩咐,劉辰張羅著警戒,曹纂則命令部曲準備宿營,升火起灶,準備晚餐。
湖水很寬,東西三百步,南北至少五百步。如果想從湖對岸發起攻擊,至少需要十石的強弩,這顯然不是遊俠兒或者會任之家能夠擁有的。即使有,也沒有把握命中。
能夠對宿營地發起攻擊的地點就只剩下西北側的山坡,曹苗讓曹纂將部曲安排在這個方向,重點防護。
具體怎麼布防,那就不用他操心了。曹纂從小跟著曹休學慣用兵,這點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
黃武山上,幾個人伏在樹叢中,借著最後一抹餘暉,打量著湖對面的營地。
一個中年女子摘下了頭盔,慢條斯理地整理盔纓。
「有沒有新消息?」
「回稟將軍,沒有。」旁邊的一個年輕都伯說道,神態恭謹。他頓了頓,又道:「倒是有另外一個情況,或許和這邊有關。」
「說。」女子淡淡地說道。
「有四五十騎,押著十幾輛車,出現在我們身後。」
「四五十騎?」女子神情微凜,轉頭看著年輕都伯。「領頭的是誰?」
年輕都伯惶恐的搖搖頭。「離得太遠,看不清。不過,從騎士的坐騎和騎術來看,不像是中原人。有可能是汝南太守田豫的部曲。」
中年女子眼神微閃,沒有現說話。整理好盔纓,她重新戴上頭盔。「再探。」
「喏。」年輕都伯轉身去了。
中年女子眯著眼睛,看著湖對岸的營地,嘴角輕輕挑起。「又是曹休之子,又是田豫的部下,這瘋子究竟想幹什麼?」她想了想,又笑道:「既然開食肆,就不怕大肚漢。管他想幹什麼,全部拿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