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窮途末路
曹苗熱情接待了曹肇,共同舉杯,為遠在關中的夏侯績慶功。
比起夏侯玄出任洛陽典農,夏侯績立功更能振奮士氣。曹纂將隨曹苗去揚州,曹肇很快也會隨曹休赴任,對未來充滿了遐想。酒一多,情緒激動起來,不禁擊案鼓掌,引吭高歌。
「陛下說,元功雖好,並非唯一。允良雖無軍政之才,卻能出奇制勝,乃行間之第一人選。」曹肇拍著曹苗的肩膀,大著舌頭。「陛下還說,此去江東,若能斬孫權頭,便是封王亦是等閑事爾。」
「滾!」曹苗臉上笑嘻嘻,心裡MMP。我不殺孫權,將來也能繼承王爵,何必冒此奇險。古往今來,哪一個刺客能全身而退?除非你給我準備一桿大狙。「就算殺了孫權,我也成肉醬了,還封個屁的王。」
曹肇自知失言,後悔莫及,只好借著酒意遮臉,哈哈一笑。他生怕再說錯話,便倒在席上,呼呼大睡。
曹苗讓鍾泰將曹肇送到客房。鍾泰安排妥當后,向曹苗回報。曹苗示意他入座。
「元平,我們喝一杯。」
鍾泰惴惴,不知曹苗什麼意思,只好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我敬鄉公。謝鄉公不殺之恩。」
曹苗笑笑,與鍾泰碰了一下杯子。「元平,我不殺你,不代表別人不殺你。你自己留點神。」
鍾泰眼神微閃。「不知鄉公所指何人?」
「你別忘了,指使你傳謠的那個人還沒找到。」曹苗提起酒壺,為鍾泰添了一杯酒。「我放過你,是因為你不過是別人手裡的一把刀。如今我也借你之口傳謠,算是兩清了。可是別人能不能放過你,誰知道?」
鍾泰長嘆一聲,心情低落得無以復加。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後患,可是在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他根本顧及不到這些。現在曹苗放過他了,他才有心思考慮其他的事。
本想走捷徑,結果崴了腳,官丟了,錢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以他目前的俸祿,不知道哪天才能還清。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些事不能想,一想就覺得前途一片灰暗,看不到一點希望。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想過自殺。
曹苗靜靜地看著鍾泰,品著杯中酒。鍾泰窮途末路。殺他很簡單,隨便找個理由宰了,往山裡一扔,就能實現目標。天子現在認定他是行間江東的唯一人選,絕不會因為他有殺鍾泰的嫌疑就放棄這次行動。
但這不是他的最佳選擇,這隻會讓幕後黑手鬆一口氣。
他要留著鍾泰,讓那個幕後黑不能安睡。就像故事裡的靴子,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時間久了,他總會露出狐狸尾巴。
等鍾泰的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曹苗輕描淡寫的說道:「要不,我給你指一條路?」
鍾泰緩緩抬起頭,露出一抹慘笑。「相公不嫌我卑鄙,願收我為賓客?」
曹苗搖搖頭。「我不收賓客,我只是給你一個向死而生的機會。願不願意接受,你自己看著辦,我不勉強。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不管你願不願意,灌均的仇,我非報不可。他險些害死我父王,我不會放過他。」
鍾泰有些糊塗了。曹苗想招攬他,卻又明說不會放過灌均。他究竟想幹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是不願還是不屑,曹苗沒有騙他的意思。
「鄉公要我做什麼?」
「要你做什麼,以後再說。先說說你能做什麼。你做過協律郎,通音律嗎?」
鍾泰用力的點點頭,不自覺的挺直了身軀。
曹苗一點也不意外。他第一次與鍾泰見面時,就覺得鍾泰的聲音很好聽,而且有韻律感。他對聲音敏感,對幕後黑手的聲音印象最深,也是專業習慣。
「擅長哪種樂器?」
「琴,其他的也懂一些,不如琴精妙。」
「雅樂熟悉嗎?」
鍾泰笑了。「在太常寺任職五載,年輕一輩中,我算得上魁首,各種雅樂都知曉一二。」
曹苗也笑了。說到專業問題,鍾泰立刻自信起來,可見專業素質不差。他不會聽天子忽悠,去刺殺孫權,不代表他不可以做相關的準備。孫權要稱帝,少不了各種典禮,也就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通曉雅樂的樂師便是其中之一,沒有合適的音樂,典禮無法進行。
鍾泰有這樣的專業素質,混進孫權的宮廷樂師隊伍應該不難。退一步說,熟悉音律的士子也容易在江東立足。文人雅士聚會,難免要彈彈琴,唱唱歌。周瑜大都督就以善辨曲而著稱。
將鍾泰安排到江東去,就是一步閑棋,也許沒用,也許就有大用。就算被人認出來也沒關係,一個沒有前途的大族支系子弟,犯了罪,丟了官,流落他鄉,再正常不過。
情報系統向來就是大面積撒網,重點培養,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你仔細考慮一下。」曹苗笑笑。「要是想搏一把,你就告訴我,我再告訴你詳情。要是不想搏,就這麼過一輩子,或者找別的門路,也沒關係。有機會就合作,沒機會就算。」
鍾泰看了曹苗片刻,鄭重地點點頭,行了一個大禮,躬身退出。
曹苗喝盡了杯中酒,回房休息。
鍾泰安排人收拾殘席,忙到半夜,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在想著曹苗的建議。他不知道曹苗要去幹什麼,但從席間曹苗、曹肇等人的隻言片語可知,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說九死一生都是輕的,很可能有去無回。
要不要去?他一時難以決斷。
第二天,鍾泰早早起床。曹肇帶來了消息,司隸校尉崔林和散騎侍郎鍾毓今天可能會來,他要準備很多事。一夜沒睡好,他看起來很憔悴,只好請姊秭為他化點妝,遮掩一下倦容。
見鍾泰這副模樣,鍾夫人很自然的問起原因。鍾泰想了想,把曹苗的提議說了一遍。鍾泰剛說完,鍾夫人就變了臉色,半天沒說話。
鍾泰不解。「姊姊?」
鍾夫人忍不住落了淚,輕聲抽泣起來。「元平,你可要想好了。這是一條不歸路,鄉公很可能在校事署任職,他說的機會應該是做校事。我來之前,就聽說校事在招募人手。」
鍾泰低著頭,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