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衝冠一怒
側院。
司馬師躺在病榻上,扭頭向里,氣息粗重,胸口起伏不定,連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司馬昭跪坐在榻前,神情尷尬,求助地看向嫂子夏侯徽。他來問司馬師願不願見曹苗、曹纂,司馬師大發雷霆,讓他驚駭不已,後悔不迭。
回城之後這麼多天,司馬師都沒發過這麼大的火。他原本以為司馬師已經接受了現實,就算不願意見曹苗、曹纂,也不會太激動。現在看來,他還是太天真了。
說來也是,這麼重的傷,這麼大的恥辱,又怎麼可能輕易接受。換了他,殺了曹苗、曹纂都未必能解心頭之恨。接受他們的道歉?不可能。
可是他已經答應了,現在該怎麼回復?
夏侯徽臉色很不好。她原本正在後院陪德陽公主說話,突然被人請回來,聽司馬昭一說,恨不得抽司馬昭兩個耳光,對曹苗更是惱怒。曹纂將司馬師打成廢人,還有臉上門道歉?這哪是道歉,這分明是羞辱。還有曹苗,要是早知道他會和曹纂一起來,她就不可能答應。
「他們在哪兒?誰陪著?」
「在前院。」司馬昭面色微變。「沒人陪著。」
「糊塗。」夏侯徽吃了一驚,狠狠的瞪了司馬昭一眼,轉身就往外沖。
知道曹苗要來拜訪,她就特意提醒司馬昭全程陪同,不能讓曹苗脫離視線。這人別的本事有限,惹事的本事一流,稍不留神就會闖禍。現在又多了一個曹纂,司馬昭居然將他們留在前院,實在是失策。
司馬昭也反應過來,起身就跟了出去。他和夏侯徽同歲,略小几個月,對這個嫂嫂的敬畏大於兄長。見夏侯徽這麼著急,他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果然,剛進正院,就聽到中庭傳來嘈雜、尖厲的叫喊聲,其中有一個聲音像是曹苗。夏侯徽、司馬昭心頭俱震,衝進中庭,頓時傻了眼。
堂上一片混亂,曹苗揪著荀霬的衣領,幾乎將荀霬提了起來,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殺氣騰騰。曹纂張著手臂,在一旁大呼小叫。隨荀霬來的幾個郎官摞成一堆,驚慌失措的叫喊著。幾個司馬家的衛士想衝過去,卻被曹纂攔住,近身不得。
一看那個人堆的位置,司馬昭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那是主席,司馬懿坐的位置。司馬懿身上有傷,和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必然會造成傷口撕裂。
司馬昭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驚恐的發現司馬懿不是和郎官們擠在一起,而是被郎官們壓在最下面,動彈不得。他的臉憋得通紅,手指抽搐成了雞爪,腹部有殷紅的血正在流出。
「你們怎麼回事?」司馬昭撲了過去,將郎官們拽起來,又用力推開。
夏侯徽衝到堂上,見到這一幕,也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大怒,上前揪住曹苗的手臂,想將他的手掰開。「允良,你又發什麼瘋?快鬆開子揚,他是陛下的使者,不可失禮。」
曹苗怒氣衝天,兩眼通紅,像是發怒的野獸,揪著荀霬不放。「我管他是誰,他想造我的謠,就不行。」
「造什麼謠?」
「我沒……造謠。」荀霬被曹苗揪住心領,險些勒得斷氣。得夏侯徽之助,總算順了些,連忙解釋。「允良,你相信我,真不是我。」
「那是誰?你不說,就是你!」
「我……我真不知道啊。」荀霬欲哭無淚。
曹苗舉起拳頭,作勢欲打。夏侯徽急了,張開雙臂,挺起胸膛,將荀霬擋在身後,怒視著曹苗。
曹苗愣了一下,看看夏侯徽,又看看她高聳的胸膛。夏侯徽這麼有料?
「你……好凶!」
夏侯徽情緒激動,沒反應過來,借著曹苗氣勢稍弱的機會,扯開了荀霬的衣領。「你怎麼回事,明明是來拜訪,為何又要鬧事?這是誰家的禮節?還有,什麼造謠,究竟是怎麼回事?」
提到造謠,剛剛平靜一點的曹苗再次大怒,指著荀霬,咬定他就是造謠者,至少是同謀。雖然有些語無倫次,可是配合荀霬的辯解,夏侯徽還是弄明白了原委,一時倒不好責備曹苗。
她狐疑地打量著荀霬,也覺得荀霬很可疑。就算他不是造謠的人,至少也知道是誰造的謠,只是他有顧慮,不敢說。
能讓荀霬有顧慮的人,不會多。夏侯徽心思機敏,很快就鎖定了幾個目標。但她也不能說,至少不能在這種場合下說。
司馬昭已經將司馬懿救了出來。司馬懿受了重傷,纏在腰間的白布被血染得通紅,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司馬懿靠在司馬昭懷中,奄奄一息,連睜眼的力氣都不有了。
司馬昭已經慌了陣腳,徒勞地用手去壓司馬懿的傷口,沾了一手的血。
曹苗、曹纂低著頭,縮著脖子站在一旁,像是犯了錯的孩子等待懲罰。只是曹纂的演技不行,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假,遠不如一旁的曹苗真誠。
夏侯徽氣得咬牙切齒,卻顧不上責罵他們,立刻吩咐人去請醫匠。這麼重的傷,太尉府的醫匠怕是不行。荀霬見狀,主要要求回宮請旨,請宮裡派太醫來。
夏侯徽狠狠的瞪了荀霬一眼,同意了。荀霬如逢大赦,一步也不敢留,帶著郎官們飛奔而去。發瘋的曹苗太嚇人了,他一刻也不想待了。
正在後院說話的張春華、德陽公主也趕來了,看到堂上這副情形,且驚且怒。
夏侯徽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德陽公主很驚訝,走到曹苗面前,低聲說道:「允良,你確定是荀霬?」
看到德陽公主,曹苗就像找到了靠山,嘴一扁,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副隨時會哭出聲來的表情。德陽公主見了,心中不忍,伸手輕輕摟住曹苗。「好了,好了,這事不怪你。」
「是啊,這事……」曹纂忍著笑,跟著附和道。
「你閉嘴!」德陽公主變了臉色,厲聲喝道:「你沒腦子嗎?明明知道太尉有傷,也不知道保護太尉。你看你都做了什麼事?要是太尉有什麼不測,看我……看我不去找大司馬,告你一狀。」
看著像發怒母獅一般的德陽公主,曹纂目瞪口呆。
這區別也太大了吧?明明我們兩家關係更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