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攻心為上
錦兒很抗拒,但是想想暴怒的德陽公主,她沒敢吭聲。
連夏侯玄這個親生兒子都被德陽公主罵了,她一個侍女還有什麼資格說話。
只是想想自己的前程就這麼毀了,錦兒還是很絕望。按照慣例,像她這樣的貼身侍女將來不是賞給夏侯玄做妾,就是在家丞、部曲中選一個有出息的嫁了。有德陽公主護著,生活不會差。可是侍候了曹苗,她大概率就會成為曹苗的侍妾。
那一瞬間,錦兒覺得胸口很疼,從裡到外都疼。
走進廚房,經過水井時,她甚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口幽深的老井,想著是不是該跳下去,一了百了。
這人生沒希望了啊。
儘管如此,錦兒還是按照德陽公主的吩咐,為曹苗準備好了熱水,又取來一套夏侯玄沒穿過的新衣,捏著鼻子,忍著噁心,侍候曹苗洗澡。
泡在熱水裡,曹苗的情緒明顯穩定了很多,只是沒什麼精神,像個木偶似的任由錦兒、青桃擺弄,一點反應也沒有。錦兒心中忐忑,也不敢正眼看曹苗的身體,臉更是紅得要滴血。
青桃倒是淡定,侍候著曹苗洗完澡,換上衣服,將曹苗送到安排好的房間休息,這才自己去洗浴。
「王子……還有什麼吩咐?」雖然恨不得立刻就走,錦兒卻不敢失禮,怯怯的說道。
一直出神的曹苗轉了轉眼睛,打量了錦兒一眼,癟著嘴,神情委屈。「姊姊好凶!」
錦兒不明白曹苗的意思,茫然地看著曹苗,曹苗卻不理她,翻身向里睡了,將背留給錦兒。他雖然和夏侯玄差不多高,卻比夏侯玄壯得多,夏侯玄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點緊,很不舒服。他乾脆起身,將上衣脫了,只剩一條褲子。
看著曹苗厚實的腰背,錦兒忽然面紅耳赤,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隨即又覺得不妥,心虛地轉身就走。
「他是誰啊?為什麼會在我家?」
門外露出半張紅撲撲的小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正是夏侯玄的小妹,今年才十三歲的夏侯琰。錦兒想到曹苗**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捂住夏侯琰的眼睛。
「非禮勿視,快走。」
夏侯琰扭頭看了一眼,圓乎乎的臉蛋上飛起兩朵紅雲。「他好結實啊。錦兒,你是動心了嗎?」
「胡說!」錦兒瞪起眼睛,咬著嘴唇,又羞又惱。「再不聽話,我告訴公主去,罰你抄書。」
夏侯琰咯咯笑著,掙脫錦兒的手,向公主的院子飛奔而去。她一路跑進內室,卻見德陽公主只穿著小衣,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出神。聽到腳步聲,她轉身一看,見是夏侯琰,不由得笑道:「阿琰,又調皮了?」
「阿琰沒有。」夏侯琰撲到德陽公主懷中。「阿母,那個人是誰,為何在我們家?」
德陽公主嘆了一口氣,抱著夏侯琰,輕輕搖晃起來。「他啊,是你的表兄,一個可憐的孩子。」
「他還是孩子?」夏侯琰很好奇。「我看他和阿兄差不多高了。」
德陽公主指指腦子。「他這兒生了病,雖然身體長大了,心思卻還是個孩子。阿琰,他可能會在我們家住幾天,你不要欺負他。」
夏侯琰轉了轉眼珠,用力點點頭。「嗯。」她靠德陽公主胸前,過了一會兒,又道:「阿母,你也生病了嗎?心跳得好快。」
「多嘴。」德陽公主輕拍了一下夏侯琰的小屁股,隨即又笑了。「阿母啊,想起你們小時候了。」
——
曹苗在夏侯玄家呼呼大睡的時候,夏侯玄卻在深夜的洛陽街頭驅車急馳。
他先去了蜀邸和遼東邸。
他是散騎侍郎,天子近臣,自然沒人敢攔他,不僅將了解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向他通報,還帶著他去看了現場。踩在梯子上,看著那幾道如爪痕般的印跡,夏侯玄也吃了一驚。
看樣子,曹苗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而是一種過人的直覺。
出了客館,夏侯玄隨即去了雍丘邸,將事情通報給曹植。曹植剛剛從宮裡出來,還不知道曹苗不在家的事,聽了夏侯玄的敘述,嚇了一跳。
「是誰這麼狠毒,居然誣陷我兒?」曹植又氣又急。
「大王不必著急,允良現在我家,不會有事。當務之急是要通報陛下。校事署由陛下直接負責,他人無權調動,必須請陛下下詔才行。」
曹植有過指揮校事署的經驗,對校事署的辦事作風比夏侯玄清楚。他想了想,隨即鋪開紙筆,寫了一封陳情表,請夏侯玄帶入宮中,呈與天子。他明天一早會入宮請見,向天子說明原委。別的不敢說,蜀邸失竊的晚上,曹苗在院中沒有外出,他是可以用身家性命擔保的。
夏侯玄帶著曹植的表,匆匆而去。他本來就該當值,入宮是正常程序,沒人能攔著他。他一路暢通無阻,徑直來到寢殿請見。
天子曹叡還沒睡,聽到夏侯玄的聲音,大感意外,命他進殿。
夏侯玄進了殿,來到天子面前,一句話不說,跪倒在地,雙手呈上了曹植的表。曹叡沒有接,只是疑惑地看著夏侯玄。雖說夏侯玄是近臣,但朝臣上表有規定流程,一般要經過尚書,由散騎侍郎代為轉呈並不合規矩。
「太初,這是怎麼回事?」
「陛下,這是雍丘王的上表。」
天子的臉色更不好看。曹植剛剛離宮不久,明天還要入宮,有什麼話不能自己說,非要托夏侯玄轉交?
「什麼事?」
「雍丘王的長子曹苗受到驚嚇,狂疾發作,趕到臣家,向臣母求救。雍丘王托臣上表,向陛下求援。」
曹叡更糊塗了。曹苗受到驚嚇,卻去向夏侯玄的母親德陽公主求救,這是怎麼回事?他接過曹植的表,一邊看一邊催促夏侯玄快說。
夏侯玄便將了解的情況說了一遍,尤其強調了他在蜀邸的確看到了類似的痕迹。
聽說曹苗將德陽公主當作母親,曹叡一愣,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勃然大怒。「是誰這麼狠毒,連一個病人都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