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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你們要努力啊

  德陽公主出嫁多年,依然在曹真府中享有尊崇的地位,並且保留了當年的院落。曹真的夫人任氏別說反對,連和她平起平坐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曹苗的生母崔夫人也不在她眼中,兩人還有過明爭暗鬥。只不過崔夫人已經死了多年,那點小恩怨早就煙消雲散。如今看到神智不太健全,言語間還有些稚氣的曹苗,心中更多的是憐惜,只覺得他說得有理,並不計較他的失禮和唐突了。


  德陽公主設宴款待曹苗,夏侯玄陪坐。


  曹苗眉開眼笑,陪著德陽公主說話,高興了就拍著案幾大笑,傷心了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號陶大哭。興之所至,起身跳舞,為德陽公主表演了一段機械舞,滑稽的動作,配以生動的表情,逗得德陽公主綳不住臉,只得放下矜持,莞爾而笑。


  幾個侍候的婢女也看得有趣,相視掩唇而笑。


  「這孩子……」德陽公主一邊笑一邊搖頭,暗自憐惜。曹苗和夏侯玄同齡,可是他病了十年,這十年彷彿從未長大,還像個十歲的孩子,處處透著天真、幼稚。


  曹苗跳得累了,一屁股坐在德陽公主身邊,抱著德陽公主的手臂。「公主,你可得管管太初,別再和鄧颺那些人一起鬼混。二十歲的人了,該干點正事,為陛下分憂。整天清談有什麼用?這大魏江山是打出來的,不是清談談出來的。」又轉頭看著夏侯玄,語重心長地說道:「太初,你們要努力啊。」


  德陽公主連連點頭。「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回頭我督促他。」一邊說一邊狠狠的瞪了夏侯玄一眼。


  夏侯玄很無語。


  曹苗靠在德陽公主肩上,嘆了一口氣。明明是個成年人,偏偏讓人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我呢,是個病人,這輩子也沒什麼大出息,就盼著大魏江山永固,做個富貴閑人。如果還能常常像這樣,靠在公主身邊,就此生無憾了。」


  德陽公主本想推開曹苗,聽了這句話,心中不軟,只好由曹苗抱著手臂。


  曹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身體慢慢滑倒,將頭倚在德陽公主的腿上,打起了鼾。德陽公主低頭一看,見曹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一副心滿意足的愜意,睡得正香,一時倒不忍叫醒他。


  夏侯玄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在一旁侍候的阿虎和青桃交換了一個眼神,悄悄的挑起了大拇指。青桃起身上前,向德陽公主施了禮,告了罪,讓阿虎背起曹苗,告辭出門。


  德陽公主看著曹苗消失的方向,撫著剛剛被曹苗抱過的手臂,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太初啊,這允良雖說有些瘋癲,還有些粗鄙,可是話說得在理。我大魏的江山是打下來的,不是清談談出來的。如今吳蜀未滅,天下未安,正是爾輩效命之時,豈能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你看你們論了那麼久的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夏侯玄很尷尬,起身離席。「母親教訓的是,我一定銘記在心。其實這些天,我也沒閑著。前些天上了個關於九品官人法的奏疏,陛下已經看了,說是有些見解,命我再上書,詳細解說。今天本打算去和子元、媛容議議,沒曾想,遇到了這件事。」


  「九品官人法?」德陽公主黛眉輕蹙,沉吟了片刻,手指輕叩。「這件事涉及太廣,你可要小心些,不可操之過急。」


  「喏。」


  「不過,你能得到陛下的認可,也是一個好消息。我們這位陛下啊,實在有些讓人摸不清脾氣。別的不說,突然召雍丘王來朝,雍丘王到了京師,他又不理不問,究竟是什麼意思?」


  夏侯玄苦笑,卻不敢輕易發表意見。他知道母親在想什麼。舅父曹真身為先帝託孤大臣之一,卻被皇帝派到長安,遠離中樞,再加上父親夏侯尚早逝,對朝廷的影響漸微,母親自然不甘心,希望他能更進一步,繼承父親、舅父的權勢,成為第三代重臣。


  可是這談何容易。


  ——


  驃騎將軍府。


  司馬師負著手,緩步走進了夏侯徽的房間,揮揮手,示意婢女們退下,走到榻邊,悄悄地坐下。


  夏侯徽頭上裹著暖額,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手邊放著一卷書。聽到司馬師的腳步聲,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嘴角挑起一道淺淺的弧。


  「酒宴散了?」


  「散了。」


  「今天又談了些什麼新題?」


  「新題倒沒有,有一道舊題有了新義。」司馬師說道:「你知道太初為什麼沒來嗎?」


  夏侯徽睜開了眼睛。「不是說有急事嗎?」


  司馬師俊朗的臉上露出一絲戲謔。「哪有什麼急事。他被那個瘋王子打破了鼻子,見了血。」


  夏侯徽沉默片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與瘋子做口舌之爭,自取其辱。」


  司馬師拉起夏侯徽的手,輕輕撫著。「媛容,你說,他是真瘋,還是裝瘋?」


  「真瘋又如何,裝瘋又如何,難道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不成?」


  司馬師眼神閃爍,欲言又止。他低下頭,看著夏侯徽的手。「他若是在雍丘,自然掀不起什麼風浪。可是到了京師,那就不好說了。你知道么,他曾對昭伯說,你父親征南大將軍去世,太初不能繼其位。如果大將軍過世了,昭伯能不能繼承大將軍的權勢。如果大司馬再出什麼意外,而長思又不能接替的話,宗室領兵的慣例被打破,對大魏江山不利。」


  夏侯徽瞥了司馬師一眼。「你心虛了?」


  司馬師苦笑。「連一個瘋子都這麼說,朝中會有多少人猜忌我父子,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別人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是的陛下召雍丘王父子進京,有可能起用雍丘王,阿舅有可能失去兵權,卸任還朝,從此像陳長文一樣賦閑。」


  司馬師點點頭,一聲輕嘆。


  夏侯徽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阿舅能拖住陸遜嗎?這時候可不能授人以柄。」


  司馬師低著頭,眼角一陣抽搐,半晌才道:「兵不厭詐,我阿翁也只能儘力而為,不敢確保。你也知道的,這陸遜慣於用詐,先是騙了關羽,後來又騙了劉備,誰敢保證他不會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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