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親,你現在可是皇帝啊
吃完飯後,鳳濪陌看著重歸於平靜的玉無心道:「我曾見過許多分開的情侶,最後還能再做朋友的。」
「起初我覺得可笑,可看看現在同桌吃飯談心的我們,卻覺得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玉無心怔怔地看著她,出聲道:「你信我,卻不肯信全部。」
「你也不責怪我,為何一直隱瞞至今。」
「地獄千年,你竟然也修鍊到了這樣釋然於心的地步。」
鳳濪陌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不是修鍊的,是看多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隻不肯輪迴的痴情女鬼。」
「她等了那個跟別人締結三生三世的男人, 最後才跟那個男人重入輪迴。」
「可笑的是,就算沒有三生姻緣了,那個男人還是又愛著他原本的妻子三生三世。」
「這樣算起來就是六世了,六世了,她也沒有等來一世的幸福。」
「還有一對相愛幾十年,從未紅過臉的夫妻,妻子先走了十幾年,可她不肯輪迴,非要等自己的丈夫。」
「結果等來的,卻是丈夫牽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手來輪迴。」
「譏諷之事何其多,你以為給了別人的一生,其實就像是施捨的一張爛餅。」
「你自以為是的深情,對別人來說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我們之間,頂多算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吧,自以為情深似海,其實就是犯蠢而已。」
鳳濪陌說完,開心地笑了起來。
彷彿曾經刻骨銘心的過往,對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玉無心的眸色一再加深,如今她能這樣調侃,是不是真放下了呢?
他和他放縱她的這千年裡,竟然將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玉無心在心裡輕嘆著,早知道她會將情愛看得如此透徹,那麼……那千年的時光,又何須白白浪費?
「所以,你現在不愛秦鉞?」
鳳濪陌搖了搖頭:「不愛。」
「喜歡是喜歡的,尤其是他對愛人的執著,總感覺特別熟悉。」
「可現在的喜歡對我來說,就像是手中握住的砂礫,舒服就搓幾下,不舒服就扔掉。」
「不去想什麼天長地久,也不信什麼至死不渝。」
「真的死了,也就是一口孟婆湯的事。」
「別太高估我們自己了,歲月能侵蝕所有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意念。」
鳳濪陌說著,邪肆一笑。
她那英氣的眉頭揚起,瀲灧的目光自眼角飛出。
薄而紅潤的唇瓣輕勾,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玉無心握住寬袍下的手,緊緊的,心裡湧來陣陣的慌亂。
或許……他們都錯了。
她不再相信那樣愛情,也不再期待愛情原本的模樣。
那麼一個秦鉞,十個秦鉞,又有什麼相干?
給不了一世圓滿,便如同永世不得超生。
難不成,他要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將她再次囚於地獄千年嗎?
玉無心的心很亂,很亂。
他無法應答鳳濪陌的話,只是認真地道:「如果有人堅守了千年,都還愛著最初的那個人呢?」
「難不成,這樣的感情也可以丟棄嗎?」
鳳濪陌以為他在說他自己,不敢置信地道瞪著他:「醒一醒吧,你都得道了,難不成還想還俗?」
玉無心:「……」
……
鳳濪陌得知燕國發兵的時候,是秦鎔來告訴她的。
先帝在燕國也安插了不少探子,此番燕國的大軍一動,秦鎔便收到了消息。
鳳濪陌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秦鎔了,十五歲的少年皇帝,寬肩窄腰,身材修長。
穿著一身常服,卻比同年人看著要年長几歲。
濃密的眉峰不再似以往那般柔和,只不過看著鳳濪陌的時候,眸光一如既往地溫柔而靦腆。
「我與皇叔商量過了,此次邊關之戰,會讓秦鉞去。」
「所以你回去照看他吧,過不了多久,他便會離京了。」
鳳濪陌看著秦鎔那怪難為情的樣子,戲謔道:「那些老臣怎麼可能會放煜王離京,你根本無需介懷,還特意過來充當說客。」
秦鎔有些失落地低下去道:「做了皇帝才發現處處受制,這也不能,那也不許,所謂大局,便是枷鎖。」
「如果可以,我寧願去邊關的人是我。」
鳳濪陌伸手拍了拍秦鎔的肩膀,認真道:「這大秦的天下,是大秦百姓的天下,你只不過是皇帝而已,又不同是將軍或者士兵?」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你只有一個肩膀,挑好自己的重擔就行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你若能讓他無後顧之憂,又何嘗不是最大的助力?」
秦鎔看著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心裡湧來陣陣暖意。
或許朝臣擔心的,不僅僅只是煜王離京后的動蕩,而是怕他會在暗處對煜王下黑手吧?
讓秦鉞去就不一樣了,京城裡還有煜王坐鎮,至少糧草和後援能夠及時增加。
秦鎔對著鳳濪陌笑了笑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鳳濪陌似乎早就知道他是個通透的,因此便不再多說,而是直接道:「你先回去吧,我還要避避暑氣。」
秦鎔定定地望著她,總覺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有著仙霧縹緲般的孤寂。
她不是要避暑氣,她是想避著秦鉞。
絕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了,燕國留下的據點也被剷除了。
可似乎,她的心事更深了些,他連猜測都顯得艱難起來。
鳳濪陌親自送秦鎔下山,涼涼的清風迎面吹來,讓秦鎔越發不想走了。
層疊攏翠的景色可真迷人啊,讓人彷彿置身於徐徐而動的綠波當中。
秦鎔心裡還藏著一件事,雖然餘下要走的路已經在眼前了,可他卻挪不動腳。
鳳濪陌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眉頭上挑,戲謔道:「你是想問我,會不會跟他一起去邊關吧?」
秦鎔怔住,他囁嚅地動著唇瓣,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和尷尬。
鳳濪陌莞爾一笑,伸手捏了他的臉頰道:「親,你現在可是皇帝啊。」
「竟然還會怕我?」
秦鎔赧然地低下頭去,臉頰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鳳濪陌見他那害羞的小模樣,搖頭輕嘆道:「你這傢伙羞澀起來跟個小妖精似的。」
「你想知道的那個答案,我自己也不清楚,且等且看吧。」
雲霧縹緲的山林間,似乎有清泉悅耳的聲音敲擊在秦鎔的心裡。他抬起頭,似驚似喜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