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壓力好大
提到要對漢中動兵,長史甘瑢臉色微微一變。
“大王,如今軍屯的冬麥收割在即,加上三軍征討秦州剛剛回來休整,此時動兵,是否有些急躁?”
他不是對漢中動兵有什麽意見,他是站在內務方麵提出擔憂。
公羊瑜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道:“士卒休整倒是問題不大,這次攻打秦州,硬仗隻有攻打隴關那一次,其餘攻城略地都比較順利,所以在戰力方麵,無需擔憂。至於軍屯冬麥收割,確實要另作打算。”
作為軍師,公羊瑜雖然不怎麽管後勤方麵,但是以他的才能,自然明白甘瑢的擔憂,所以他也沒有直接開口要求立即攻打。
藺珀提議道:“可否召集民屯的百姓收割冬麥呢?”
雖然‘與民休息’是燧國現在的基本大政,但涉及爭霸天下的戰略部署,在場的所有人都立即將此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非常明白‘戰機’‘時機’,若是因為冬麥的事情耽誤燧國的戰略進展,其導致的一係列後果,可能要讓他們無比痛苦。
例如,若是冀州被拿下,並州受其變化,加速勢力割據變化,將勢力擴張至河東,那就會對雍州形成巨大壓力。而且,若是此時漢中他們還沒有拿下,那麽先前製定的‘先取兩翼’的戰略就要被迫更改計劃。甚至於,影響後續的一些列部署。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說的就是這個。因為天下亂局,形式可不會朝著他們認為的方向發展。他們能做的,就是不斷的在亂局之中掌握主動,甚至於引領局勢的變化。
比如,這次打下秦州,迫使漢中西門靚不得不和胥王齊質決戰。
所以,在燧國爭霸天下的戰略進展麵前,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必須要讓路。
哪怕造成一定的損失。
“不妥。”藺琅搖頭否決兄長的提議,“民屯的百姓要照顧剛剛種下去的春麥,而且粟米的種植也在陸續開始,荒地也在繼續開墾當中,沒有辦法從民屯中抽取更多的百姓出來。”
聞言,眾人頓時陷入頭腦風暴。
聶嗣看著輿圖久久不語,須臾後,方才言道:“其實,我們可以緩一緩再動手。眼下巨鹿王潰敗在即,陰休和皇甫明打敗巨鹿王之後必然會重新瓜分冀州,此間必有一段時間的延續。目前,蒲阪掌握在我們手中,進攻河東的主動權在孤。在我看來,今歲河東的局勢不會惡化。”
這裏的不會惡化,是對燧國而言。所謂的局勢惡化,即是有人將手伸進河東。
“大王的意思是,我們要在今歲拿下漢中?”公羊瑜道。
聶嗣頷首,“目前並州之地,主要是閻軌和柴微兩人爭雄,外加一個河內的靈姑胥,他們三人目前還沒有直接起衝突,這就意味著他們不敢在這個時候將手伸進河東,招惹我們。”
“換句話說,我們要先拿下漢中。隻要拿下漢中,益州和梁州的勢力便難以對我們形成致命威脅,到時候我們便能從容應對冀州和並州可能出現的局勢變化。”
漢中是一塊雙麵跳板。
打個比方,若是燧國要取益州和梁州,必須要先拿下漢中,這不僅是因為位置的先後關係,更因為地形!
是個人都知道秦嶺隔絕雍州和梁州,若要進軍,就必須要一塊可供堅守的地盤,而漢中就是那塊地盤。燧國若拿下漢中,不僅能占據一塊肥沃的土地,還能將兵力囤積在南鄭,輕鬆抵擋來自南方的勢力威脅。
同樣的道理,盤踞在益州的滇王應預,將來若是有北伐的雄心壯誌,他也必須要拿下漢中,作為進攻雍州的橋頭堡。
漢中不僅戰略位置重要,其本身也很重要。
因為,漢中是一塊盆地平原!
沒錯,一塊被群山包圍的平原,個中水土資源的豐厚,其實還真不差。
益梁糧倉的說法,其實就包括漢中。
甘瑢苦笑,“大王,這繞來繞去,不還是要先打漢中麽?”
公羊瑜笑著解釋道:“文衡,大王的意思是,我們不必著急在六月動兵南下,隻要今歲能打下漢中就可以。如此一來,就能保證軍屯的冬麥收割事宜。”
聞言,甘瑢細細回味聶嗣的話,頓時眼眸一亮。
不錯,他們此前都覺得局勢會瞬間變化,所以要立即動兵,其實局勢還沒有惡化,他們還有時間解決漢中。
“如此,臣無意見。”甘瑢笑眯眯道。
其他幾人思量過後,覺得也沒什麽問題。正如聶嗣所言,蒲阪在他們手中,這就等同於向天下人宣告河東的歸屬。這個時候,誰敢對河東動歪心思,其實就是在招惹燧國。
而目前誰能對河東動歪心思?
無外乎並州和司州河內兩地,可是,這兩地的諸侯王真的有膽子跑河東攻打易守難攻的蒲阪?
不見得。
眼下並州兩強對立,河內靈姑胥勢力弱小,對河東動歪心思的可能性很小。
當然,若是真有人動歪心思,以燧國目前的兵力,足以堅守蒲阪關。
之前眾人所擔心的,是並州局勢會因為冀州的變化而變化。
比如,出現一個統一的勢力。若是並州一旦被人統一,到時候河東定然危險。
屆時東方有壓力,燧國的兵力部署就會被掣肘,這不是他們想看見的。
而拿下漢中,是當務之急。左手換右手的問題,拿下漢中,燧國就能守南而攻北,亦或者守北而攻南。
可要是沒拿下漢中,而河東又麵臨其他勢力的威脅,到時候就會陷入被動。
“我們要在並州的勢力變化之前,拿下漢中。”聶嗣總結道。
冀州的變化,是有可能影響並州的。因為冀州和並州毗鄰,正如聶嗣打下秦州,西門靚就要和齊質一決勝負一樣。
一環扣一環,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鄰居’,什麽時候就突然來個襲擊。
簡單而言,若是冀州統一。那並州的閻軌和柴微為了自身的安全就會提前幹掉對方,統一並州,以此麵對來自冀州的威脅。
正如西門靚擔心自己被燧王和胥王兩麵夾擊一樣,不打也得打。
戰爭的形式,瞬息萬變,沒人敢保證自己一定能看清。與其寄希望於別人,不如寄希望於自己。
西門靚就是這種人,他要是打敗齊質,將來麵對聶嗣的時候,壓力就會小很多。
而並州也是一樣,冀州勢力若是出兵攻打並州的時候,並州內部還在爭鬥,那誰能贏,自然不用多說。
在這種情況下,並州的統一,能不加速麽。而並州統一,河東就會受到壓力,河東有壓力,燧國的東方防線就有壓力。
燧國有壓力,漢中就有壓力。隻有拿下漢中,燧國才能重新掌握主動。
所以,誰最有壓力呢?
答案是每個人都有壓力。
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一州勢力的變化,不僅牽動周圍的鄰居,甚至還能產生‘隔山打牛’的效果。
公羊瑜迅速進入角色,言道:“如今是五月,六月要收冬麥,自然不能動兵,所以我們的進攻時間暫定七月。”
“嘿嘿嘿。”殿內立即響起眾人的低笑聲。
公羊瑜鬱悶道:“你們笑什麽?”
藺琅道:“你說的好聽是七月,我猜你下句話肯定要說,但是現在就可以派兵動手了。”
“嘿。”公羊瑜一笑,對同事的聰明非常滿意,他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站了半天,什麽都沒聽懂的聶桓終於開口問話:“為什麽現在就要動兵,不是說因為要收割軍屯冬麥,等到七月再動手麽?現在就動兵,豈不是耽誤麥子的收割麽?”
好吧,他實在憋不住了。之前聽在場人說話,雲裏霧裏,他根本不明就裏,一句也聽不懂。好不容易偷問兄長聶垣,明白一兩句,緊跟著又聽不明白。
鬱悶!
聶嗣瞥他一眼,解釋道:“軍師和仲柔的意思,很簡單。雖然軍屯的麥子要收割,但是我們現在有七萬大軍,完全可以一邊派兵給漢中施加壓力,徐徐攻打,一邊留下一部分軍隊收割麥子。等麥子全部收割完畢,就是大舉進攻之時。換而言之,戰爭現在就已經開始,七月不過是總攻的時刻。”
“大王明見。”公羊瑜拱手,旋即對著聶桓道:“三將軍,眼下西門靚和齊質鬥得難分難解,我們這個時候派出小股兵馬沿著四道緩緩推進,正是最好的時機。等打通四道,七月大軍南下,漢中眨眼便下。”
四道,即為‘陳倉道’‘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這是進攻漢中的四條道路。除掉這四條道路,從雍州沒有直接能抵達漢中的道路。
扯多一點,這四條路都是山道,穿越秦嶺的那種,所以公羊瑜才會說‘打通四道’。因為,他們還不知道西門靚有沒有在這四條道路上埋伏。
“明白嗎?”聶嗣看著迷迷糊糊的小老弟,莫名的有些心累。
聶桓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明白一點。”
眾人低頭憋笑。
聶嗣微微一歎,明白一點也是好的。如果有數據麵板顯示,聶嗣毫不懷疑聶桓的智商全部加在武力值上麵。
他之所以不願意聶桓現在就踏入戰場,就是想他能多讀點書,提升智商,在軍屯種地能磨掉毛糙的性子。
打仗,不是光有一身勇武就行。沒有腦子,怎麽被人玩死的都不知道。
譬如,不久前的隴關之戰。
“你明白哪一點?”聶垣問。
聶桓認真道:“收麥子和打仗不衝突。”
聞言,聶嗣甚為欣慰。
“為什麽不衝突?”聶垣又問。
聶桓搖搖頭,理直氣壯道:“不衝突就是不衝突。”
眾人頭埋的更低,肩膀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