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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天下勤王(二十)

  雖然大父告訴他,要等雒陽城破才可以去找聶嗣,但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等待的人。有些事情,他要自己主動去做。尤其是之前他和大兄曾拒絕過聶嗣,他知道聶嗣可能不會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但現在形勢逆轉,該做的他還是要做。


  ??其實偶爾回想過往,藺琅不禁感慨,世事陰差陽錯,莫過於此,有些事情錯過便是錯過,想要彌補何其難也。好在,聶嗣不是一個記仇的人,而且對待藺氏也從未有過他想。


  ??“或許,大父說得對,若是當年小妹嫁給伯繼,一切都能順其自然。”


  ??藺琅騎著馬,向著城西而去。


  ??由於那一句盟約的關係,如今雒陽幾道城門,正在被義軍日夜猛攻。盡管少數義軍首領知道這是聶嗣的計謀,誘騙眾人打下雒陽。但是在封王的誘惑之下,聰明人選擇沉默,笨蛋選擇順從。


  ??轟!

  ??大石塊撞擊在城牆上,石料粉碎,漱漱下落,城西的金明門顫抖不已。


  ??雒陽城高牆厚不假,但是在聯軍的日夜猛攻之下也難以遭受的住衝擊。兩角的四座箭樓,正在被投石車重點照顧,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一塊巨石準確無誤的砸中箭樓,便聽得一聲‘轟’響,木製樓頂被砸得稀巴爛,裏麵的弓箭兵慘死大石之下。


  ??屍體被巨石砸扁,奇奇怪怪的顏色混合在一起,不少士卒見此情況紛紛忍著幹嘔,迅速清理現場,然後調動民夫去修補城牆。


  ??越過城牆,城外是望不到盡頭的人影,他們扛著雲梯,舉著長刀盾牌,一個接著一個拚命向上攀登。這些聯軍士卒都知道那句‘先入雒陽者為王’的盟約,他們各自的將軍也都下達死命令,必須率先攻入雒陽。


  ??伴隨著死命令的還有高額賞賜。


  ??封侯、賞萬金、升官!

  ??俗話說的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這些士卒麵對的還是一座孤城。可以想見,現在聯軍的士氣多麽高漲。他們不顧犧牲,不畏艱難,奮勇衝殺在前。


  ??若能為自家太守封王,他們的功勞豈會小?

  ??“殺!”


  ??一名聯軍士卒曆經千難萬險,躲過箭雨和滾木雷石,終於登上雒陽城頭。他高舉著戰刀,躍入城頭,衝殺在人群之中。刀劈矛捅,劍刺箭射,亦難以阻擋他的立功之心。


  ??鮮血從他的身體上流散,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但他還是不甘心的抱住一名酆軍,一刀抹掉酆軍士卒脖子。然後,更多的酆軍蜂擁而至支援而來,將聯軍士卒當場捅死。


  ??這不是個例,隨著守城日久,聯軍已經實現數次小規模登頂,由於登上城頭的士卒人數不多,所以每次都铩羽而歸,讓酆軍及時堵住城頭缺口。


  ??攻城戰向來血腥,用聶嗣的話來說就是絞肉機。


  ??但,這是不可避免的。冷兵器戰爭,無法規避這種傷亡慘重的戰爭形勢。


  ??“竇校尉,弟兄們傷亡慘重,換其他營的弟兄上吧。”一名酆軍士卒捂著肩膀,上麵插著一支箭矢,縱使甲胄在身,可箭矢還是穿透披肩,射中血肉。


  ??竇蔑握著劍的手已經布滿鮮血,甚至他揮舞劍砍人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劍柄滑不溜手。


  ??血太多,手掌已經握不住劍。


  ??“行,換第三營.……”


  ??話未說完,一支箭矢呼嘯而來,射穿先前說話的士卒左眼。他當即痛苦的滾地哀嚎,旁邊的其他士卒趕忙將他拖下去治傷。


  ??“該死!”竇蔑怒罵一聲,旋即弓著身子慢慢退下,在和酆軍其他營校尉做過交接之後,竇蔑帶著自己營的弟兄退下城頭。


  ??土夯的城牆斜坡極為厚實,任憑聯軍如何強攻,亦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攻破城牆。


  ??牆根下,死屍被堆放在一起,受傷的士卒被軍中醫工簡單的處理傷口。


  ??簡單處理,就是表麵意思,用布帛或者是幹草,將傷口包紮起來就行。能不能活命,全看天意和個人意誌。


  ??所以,大多數受傷的士卒掙紮兩天就宣布死亡。


  ??竇蔑靠著城牆,他甚至能通過城牆,感受到震動,那是聯軍在投石攻城。歪著脖子,他臉上盡是血汙,看著不遠處哀嚎的弟兄們在痛苦中死去,他除卻悲哀,更多的是麻木。


  ??仗打到現在,竇蔑對自己的命運已經有所預見。隻以論忠心而言的話,他對高高在上的大司馬並沒有什麽忠誠。他隻是按照命令去守城。


  ??但隨著弟兄們死的越來越多,而他們又看不見勝利希望,竇蔑開始懷疑,這麽堅守下去有什麽意義嗎?


  ??答案是沒有意義。


  ??一雙手已經崩裂,除掉敵人的血,還有他自己的血,他已感受不到疼痛,隻是習慣性的握緊劍柄。聯軍日以繼夜的攻打雒陽,所有守城的酆軍日夜待命,甲不離身,劍不離手。


  ??“校尉。”


  ??親兵送來一塊黑乎乎的飯團,這就是他的食物。校尉級別的還能吃上一口飯,普通的士卒隻能喝稀粥。


  ??兩口吞下飯團,竇蔑感覺自己好像隻有一成飽。


  ??“兄長,我們還要打得什麽時候啊?”親兵抱怨道:“怎麽打都打不贏,前幾天還有飯吃,現在隻有粥喝,再過幾天我們是不是要吃野草。”


  ??親兵端著滿是缺口的陶碗,裏麵盛著和水一樣的粥,他小心翼翼的沿著碗口舔舐著食物。周圍饑餓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一碗和水一樣的粥,充滿侵略性。


  ??嘩啦啦!

  ??親兵幹淨利落的吞掉,他擔心自己不吃,會被饑餓的兄弟們直接搶走。


  ??竇蔑無法回答親兵的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便在此時,一名士卒忽然找到竇蔑。


  ??“校尉,有個姓藺的找你。”


  ??姓藺?


  ??城內,軍中大營和民居已經混合在一起。普通的百姓早已從外城牆根逃到內城,沒人願意留在這裏等死。


  ??“仲柔,果真是你!”竇蔑見到藺琅顯得很高興,果斷上前將他迎進自己的營帳。


  ??竇蔑年近三十,曾是太學旁聽弟子,與藺琅相善,後入職軍中擔任校尉。


  ??“竇兄。”藺琅抱拳,他的餘光看見竇蔑身上的傷口,不禁蹙眉道:“竇兄,你這身傷?”


  ??“害,不提也罷。”竇蔑兀自坐下,端起案幾上的清水仰頭一飲而盡,緊跟著便問道:“如今戰事焦灼,你不躲在家中避禍,來此作甚?難不成,是來幫我的?”說到最後,他被自己逗笑。很顯然,他也覺得自己苦中作樂顯得很可笑。


  ??“不錯,我是來幫你的。”藺琅大大方方的承認。


  ??聞言,竇蔑撲哧一笑,“你?”


  ??“我說仲柔,非是我目光狹隘,隻是你不行吧。雖然你會些搏擊劍術,但這可是上戰場殺敵,一個不小心,你就會被利箭射死,還是算了吧。你能來和我說這些,我已經很高興,還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城若破,我會死,但你卻有機會活命,要珍惜。”


  ??“嗬嗬。”藺琅淺笑,旋即上前兩步,走到竇蔑身前蹲下,如此近距離,藺琅能聞得見對方身上的血腥味道。


  ??“幫你,不一定要上城牆殺敵。”


  ??“何意?”


  ??“竇兄,你覺得自己還能守多久?”


  ??“問這些作甚?”


  ??“你且說來聽聽。”


  ??竇蔑沉吟一下,老實道:“我的部下所剩不多,別的營情況肯定也不好,金明門最多隻能守七日吧。”


  ??七日,這已是他能給的最大限度。如果聯軍攻城的強度一直如今日一般,他們根本守不了七日。


  ??“那七日之後呢?”藺琅看著他的眼睛,“七日之後,竇兄何去何從?”


  ??“唯死而已。”竇蔑無奈一歎。


  ??沒有別的辦法,城破隻能死。要麽被敵人砍死,要麽自己抹脖子去死。


  ??“竇兄,你可以不必死。”


  ??“什麽意思?”


  ??“我說竇兄啊,雒陽外無援軍,堅守下去沒有任何出路。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被破城,你堅守於此,所求為何?忠?”


  ??麵對藺琅的詢問,竇蔑似是明白他想要說什麽,回複道:“以忠而言,我可真不知道自己忠的是誰,天子乎?亦或大司馬乎?不瞞仲柔,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繼續守下去。”


  ??藺琅心道有戲,“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給自己謀求生路呢?”


  ??“仲柔,我知道你想勸我投降。可是城外的那些義軍,恨不得將大司馬碎屍萬端,我若投降,隻怕難逃一死。而且大司馬說他們才是反賊,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竇蔑的迷茫,代表絕大多數的底層士卒。他們根本弄不清到底誰才是反賊。而且,趙無傷宣揚各路義軍都是慘無人道的賊寇,一旦破城必然屠城。


  ??“你知道聶嗣嗎?”藺琅問。


  ??“知道,前兩天就是他們打得金明門。”


  ??藺琅道:“我曾隨聶嗣共擊義陽王,我與他有舊,且藺氏和聶氏乃是世交。”


  ??話說到這裏,竇蔑也不是傻子,他明白藺琅的潛意思。


  ??“仲柔,聶嗣真的能信任?”


  ??“他未滿二十便勒馬封侯,天子禦賜征西將軍,怎會無信?況且有我在你身邊,你擔心什麽?”


  ??聞言,竇蔑麻木的心漸漸火熱起來。他此前不投降,就是擔心自己投降還是會被砍死。


  ??現在有藺琅作保,為什麽不嚐試一下?

  ??搏一搏,說不定還能活命。


  ??竇蔑抱拳道:“願聽仲柔差遣。”


  ??藺琅嗬嗬一笑,拉著他的手,笑著道:“不著急,我們好好的合計合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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