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莫名其妙
首陽山屬於北邙山山脈中的一座高峰,此山得名的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因為山峰本身奇峻陡峭雄偉,引人注目。其二便是酆朝曆代天子都有在首陽山舉行狩獵活動的慣例。
??山腳建有一座行宮,此處行宮位於洛水上遊,風景秀麗之處,這裏地勢較高,山巒起伏,溝壑眾多,氣候涼爽無比。不過眼下方才四月,自然談不上氣候涼爽。
??大軍在行宮周圍紮營,雖是狩獵,但是紮營依舊一絲不苟,各營排列間隔十分規範,人道馬道涇渭分明,將行宮團團包圍在中間。
??大司馬趙無傷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壯武依舊,能開得兩石硬弓,飆馬馳騁。他能坐上酆朝大司馬之職,本身自然是有能力的。
??位於行宮邊的大帳之中,趙無傷與聶抗正在對弈。由於達成同盟的原因,他們現在也不必遮遮掩掩深厚的關係。
??“幼節啊,這次春獵,你家那個小子也過來了吧。”趙無傷盯著棋盤,隨意說著。
??聶抗手裏握著棋子,聽了趙無傷的話,笑著頷首,“他呀,到底還是個孩子,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不值一曬。”
??“嗬嗬,聶嗣不過十八歲,性情急躁些也屬正常,不必多慮。”頓了頓,趙無傷問道:“聽說他得罪天子了?”
??“唔,確實有這一回事情。”言罷,聶抗將天子借著濮崟名義召見聶嗣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後苦笑著搖搖頭,似乎對這件事情也是頗為無奈。
??趙無傷沉吟道:“依老夫來看,以天子的性子,不會這麽做。能想出這個辦法的,要麽是太後,要麽是宗正。”
??稍微停頓一下,他又笑著調侃,“不過,無論是誰想出來的辦法,他們的目的倒是很明確,知道不能直接拉攏你,換成了你的兒子,倒也是煞費苦心。”
??“他們哪裏是拉攏我,他們是看上了大司馬才對,我不過是一座橋梁罷了。”聶抗搖頭道:“話雖如此,可是大司徒他們勢力越來越大,帝黨有所忌憚也是理所應當。”
??啪!
??落子,趙無傷道:“這是鄧亥等人籌劃多年之功,人力不可違也,以帝黨的官員去對付大司徒等人,屬實不太行。”
??聶抗執棋落子,堵住缺口,歎道:“堵不如疏,長此以往,棋盤必崩。”
??“棋盤崩,棋子皆亡也,無一得以幸免。”趙無傷直起腰板,撫摸胡須,歎道:“且再看看吧。”
??聶抗蹙眉,“觀之無用,拖下去還是死路一條。”
??“可是贏了,我們還是死路一條,天子不會放過我們。”趙無傷闔目,握緊拳頭。
??聶抗將棋子放回棋盞,雙手抱臂,緩緩言道:“朝政敗壞,乃是十幾年前之事,僅憑你我二人難以力挽狂瀾。大司徒等人有時也不過是水前舟船,他們不想走,但是他們背後的官吏卻推著他們走。”
??“幼節,你說這天下,會好嗎?”趙無傷睜開眼,問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聶抗搖頭,“眼下西北邊患雖除,然則北患依在,國朝內部異心紛生,百姓苦不堪言,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他們不懂,正因為他們懂,所以才顯得無奈。沒有人是正直無私的,沒有人真正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情。當私心和忠直碰撞在一起,就會變成猶豫。
??趙無傷是這樣,聶抗也是這樣。
??行宮西北角,聶嗣以及他麾下的三百名光祿勳士卒紮營在此。他們在這場狩獵活動中存在感並不強。因為守衛天子的部隊極多,除了執金吾和衛尉府衙士卒,還有南北兩軍數萬將士,他們隻能算是跟著過來公費旅遊或者是打醬油的。
??當然,對於少數人來說這是一個展示騎射的好機會,可對於聶嗣來說,就是過來公費旅遊的。
??刷!
??箭矢激射而出,‘梆’的一聲釘在樹上。
??五十步外,騎在馬上的聶嗣緩緩放下弓箭。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成績,再看看身旁陰休和夏陽悌的成績,聶嗣默默捂臉。
??他的騎射功夫和陰休等人相比還是有些差距,個子不高的夏陽悌騎射功夫也比他要好。
??“少君,再來一次?”崇侯翊從旁遞上箭矢。
??聶嗣點頭,深吸口氣,接過箭矢,張弓搭箭。他的雙臂隻能開一石弓,故而射程限製在七十步以內。陰休、夏陽悌、閻軌等人用的都是兩石硬弓,故而射程較遠。
??這一次,聶嗣全神貫注。
??咻!
??箭出!
??眨眼間射在樹心掛著的靶子上。
??“伯繼好箭!”陰休在一旁稱讚。
??朱逢生也是連忙點頭,“兄長好箭!”
??而後,一眾勳貴子弟,紛紛出言稱讚聶嗣好箭。
??聶嗣嘴角抽搐,而後抱拳,淡淡道:“諸位都是好箭!”
??一邊,曲周邯笑著道:“兄長,這個聶嗣著實有趣,箭術實在不怎麽樣啊。”
??夏陽悌嘿嘿一笑,陰陽怪氣道:“世無全能之才,伯繼兵法韜略已屬上等,倘若武藝過人,叫我等如何有麵目存活?”
??此時春獵尚未開始,他們聚集在一起不過是為了閑聊,互相攀比。比如夏陽悌就十分羨慕陰休胯下寶馬,時常出言稱讚。陰休怎麽會不知道夏陽悌的打算呢,故而隻是敷衍了事。
??一眾人戲耍一會兒,紛紛在樹蔭下席地而坐。
??便在此時,一輛馬車從眾人眼前駛過,隻聽得裏麵隱約有著輕靈般的笑聲傳出。而後,一隻玉手掀開布簾,露出一張嫵媚的臉頰。
??“月薑?”陰休頓時失聲,不可思議的看著那輛馬車中的女人,直到馬車遠去,他方才緩過神。
??“聽說月薑被鄧述收為侍妾,不想居然是真的。”夏陽悌說著,而後拍拍陰休肩膀,“算了,女人嘛,別放在心上。”
??陰休對月薑垂涎三尺,聶嗣是知道的,眼下得知這個女人變成鄧述的女人,隻怕心裏不好受。
??“巨先,春獵可以隨意帶著侍妾過來?”
??“按規矩來說是不行的,隻是鄧述自己就能製定規矩,所以自然不用在乎這些。”夏陽悌嗤笑。
??聞言,聶嗣點點頭,“有意思。”
??陰休有些興致缺缺,休息一陣就回營去了。因為明日正式開始春獵的關係,今日眾人都打算好好休息一日,明天認真比拚。是故不會兒,人群便散的七七八八。
??“少君,我們也回去休息嗎?”欒冗拉著手中硬弓。他感覺光祿勳下發的長弓實在一般般,還不如他之前用的三石硬弓。
??“回去休息作甚,出去走走吧。”
??言罷,聶嗣上馬,領著欒冗和崇侯翊漸漸離開大營,在首陽山腳下閑逛起來。
??“少君,陰休手下的中行美和洪嬰二人倒是有些意思。”崇侯翊忽然說道。
??欒冗在一旁點頭道:“確實有些意思。”
??“怎麽,遇見對手了?”聶嗣笑問。能讓崇侯翊和欒冗覺得有意思的人,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覺得有資格一戰的。
??崇侯翊說道:“雖然還未交手,可是我能感受到他們潛藏的力量,若是有機會,倒是要好好領教。”
??“其實,那個郭瑕和曲周邯也挺有實力。”欒冗道:“比之常人極為不俗。”
??三人閑聊著,很快遠離大營,來到一處矮坡上。他們居高臨下,看著對麵首陽山的風景,一時間感慨頗多。
??便在此時,欒冗忽然提醒道:“少君,那邊有人。”
??聞言,聶嗣循聲看去,隻見不遠處,一人一騎,正在看著他。
??是她?
??“你們在此地稍後,我去去就回。”
??言罷,聶嗣調轉馬頭,朝著那邊狂奔而去,片刻後,便來到她麵前。
??倆人隻是靜靜看著對方,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聶嗣對她的冷漠了然於胸,是故並不意外。
??“太後,沒有為難你吧。”聶嗣先開口挑起話題,打馬走到她身側。
??上官胭冷漠道:“我既然說過那件事情不再追究,那就絕不會再提起,你也不要再說了。”
??“我隻是擔心你的處境。”聶嗣撇過目光,看著遠處起伏連綿的山脈,“你,是陪著太後來的嗎?”
??“與你無關。”她一如既往的冰冷。
??聶嗣蹙眉,心想這個女人還真難攻略,旋即從腰間取下一隻短匕遞給她。
??“給,這是你的。”
??她認出來,那隻短匕是被自己丟進湖裏麵的那個。
??雖然她戴著麵紗,但是聶嗣還是從她一雙星瞳中看出了疑惑,遂解釋道:“我重新找回來的。”
??“為什麽?”她問。
??聶嗣輕輕一笑,旋即用低沉的語氣道:“抱歉,我知道很多事情不可能,可是我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上官胭瞳孔微微震動,冷漠稍稍融化。
??“你的騎射很厲害麽?”她忽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問題。
??聶嗣羞愧道:“很差。”
??他是個老實人,再說這種東西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一試就知道,根本無法隱瞞。
??“那你不應該來這裏,回你的櫟陽去吧,別出現在雒陽丟人現眼!”上官胭冷酷的嘲諷他。
??哈?
??聶嗣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上官胭沒有回答他,隻是拉著韁繩,駕馭馬兒緩緩離去,同時丟下一句話給他。
??“騎射不行,別來這兒丟人,你應該滾回櫟陽!”
??聶嗣頓時無語,這個女人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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