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的名字(上)
明月高懸,銀芒似霜。
??嬌小的身影,柔弱無骨,卻在閃爍之間又呈現出極強的韌性。
??自古以來,從不缺少‘瓦上君子’。
??三道身影,皆立於屋頂。
??嬌媚的笑聲從那身材較小的身影處傳出,隻見那人黑裙衣裳,麵裹黑巾,手握三尺細劍。
??“沒成想,還有黃雀呢。”
??隻見左邊的身影,身著一襲曳地白水宮裝衣裙,內襯藍色錦緞裹胸,束腰長絲迎風飄展,身段窈窕,宛如月宮仙子。不過,其背後雙劍卻是破壞了這份美感,令其平添了幾分危險氣息。
??右邊的身影身著緊身黑服,掩麵遮頭,難窺其容貌。
??氣氛有些僵持,那黑裙女子說完以後,又道:“兩位,眼下信件已經被毀,咱們不如各自退去,他日再做計較,如何?”
??身著緊身黑服的人沒有說話,不過卻是直接用行動表明了她的意思。
??她扭身幹脆離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對她來說,隻要確認帛信銷毀便已足矣,其他的不用管。
??“這位阿姊,你不走麽?”黑裙女子目光轉向宮裝女子。
??回應她的,是雙劍出鞘的聲音。
??“唉。”黑裙女子低低一歎,旋即抽劍奔向宮裝女子。
??沒有花裏胡哨的廢話,直接劍下分勝負。
??雙劍宮裝女子的劍術明顯要比黑裙女子的劍術更加厲害,交手不過十息,宮裝女子便將黑裙女子打得連連敗退。
??這個時候黑裙女子有些後悔,她就不該將這二人引上屋頂,否則她豈會被打得這麽慘。
??兩道身影在屋頂上沒有‘飛來飛去’,而是貼身較量,劍與劍之間從不超越一步距離。
??飛簷走壁的武功沒有,隻有兩道身影小心翼翼的移動步伐。
??宮裝女子這個時候也很後悔,在屋頂上完全不能發揮她的劍術,否則她早就擒下了黑裙女子。
??便在她走神的一刹那,黑裙女子抓住機會,一躍而下,準備轉移戰場。
??宮裝女子正準備追擊,不想這一瞬間,她渾身汗毛倒豎,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身雙劍擋在胸前。
??噗嗤!
??擋空了!
??箭矢穿膛而過,留在體內。
??剛剛落地的黑裙女子,借著月光,看清宮裝女子被箭矢穿膛,下意識摸了摸一履平地的前胸,然後頭也不回的逃走。
??這個地方,居然有軍中神射手!
??欒冗放下三石弓,月光閃過,露出半張惡臉。
??西廂房。
??聶嗣裹著薄薄的綢緞衣裳,斜靠著憑幾,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案幾。火燭在目光中倒映,搖晃不定。
??須臾,欒冗背著東西走進來。
??“少君,逃了兩個,重傷一個。”
??說著,他將宮裝女子放在地上。
??此刻,宮裝女子已經昏了過去,箭矢依舊留在胸膛上插著,殷紅的血在素白的宮裝上綻放。
??聶嗣上下打量一遍,懷疑道:“這人是刺客嗎?”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哪有刺客穿著宮裝行刺的,雖然說帶著麵紗,可是這副裝扮太奇怪了,顯得不倫不類。
??若是刺客,那應當是緊身衣裳,而且是裹頭掩麵才對。
??“不知道,不過我確實看見她和另外一人在屋頂撕殺。”欒冗回答。
??屋頂?
??這一瞬間,聶嗣頓時想到了武功高手飛簷走壁的場景。
??不過,欒冗這個時候開口嘲諷道:“三個末流刺客罷了。”
??“為什麽這麽說?”
??聶嗣從始至終沒打算過去看看宮裝女子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因為被箭矢穿膛而過,除非是神仙,不然死定了。
??沒必要對著屍體浪費時間。
??“少君,刺客者,一曰隱,二曰殺,三曰逃。身為刺客,一定要隱藏好,而後一擊必殺,最後一定要逃的快,這才是刺客。可是她們,堂而皇之的在屋頂上較量,一瞧便知道是末流刺客。隻是一些自以為會些劍術,能夠行刺殺之事的蠢貨罷了。”欒冗毫不留情的批評。
??聶嗣有點失望,他還以為刺客會飛簷走壁呢,沒想到是自己想多了。
??“咳咳!”
??這個時候,聶嗣原以為必死的宮裝女子居然劇烈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吐血。
??還沒死?
??欒冗有些慚愧,沒想到自己一箭沒有射死她。他當下拔出腰間匕首,準備給她補刀。
??聶嗣揮手阻止,起身走上前,掀開她的麵紗。
??聶嗣:“.……”
??黛眉輕點,櫻唇不染而鮮,如幽蘭香草,冷豔而不失嫵媚。因失血過多而導致臉頰蒼白,卻多了一絲嬌柔。
??“德昂,你會拔箭嗎?”聶嗣蹙眉。
??欒冗搖搖頭。
??他隻會射箭,不會拔箭。隻會殺人,不會救人。
??“不管了,先試試吧。”
??這個時辰,聶嗣不打算去找醫工。在軍中的時候,他也給人拔過箭,應該沒問題。
??“德昂,你摁著她……”
??“唉唉唉,讓你摁著她手,你手放哪兒呢!”
??欒冗委屈。
??隨著‘噗嗤’一聲,箭矢拔出,鮮血狂飆。
??“快,取水和絹布!”
??忙活了半個時辰,勉強搞定。
??聶嗣看著床榻上的女子,嗅了嗅手掌,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趁人之危啊。
??不對,怎麽能算是趁人之危呢,他是好心施救!
??沒錯,就是好心施救!
??這麽催眠自己,他覺得自己良心好過了。
??不過,現在他又有些頭疼。
??在聶嗣手邊,放著一隻令牌。
??純金的!
??他掂量過,絕對足金。而且觀其成色,便知不是凡品。更重要的是,令牌上麵寫著一個字。
??禦!
??他不是傻子,敢用純金令牌,且上麵刻‘禦’字的,隻有天子。
??換句話說,這個女刺客是天子的人。
??如果是這樣就能說通了。
??這個女人根本不是刺客,而是禦使,所以根本不需要掩飾自己的身份。
??“德昂,你應該射別人的。”聶嗣揉了揉眉心。
??他原以為抓住的是小貓,沒想到是大老虎。
??欒冗也看見了令牌,知道事情不妙。
??“少君,出了事情,我一力承擔。”
??聶嗣搖搖頭,“廢話,你執行的是我的意思,輪不到你來承擔責任。”
??他起身在屋內來回走動,思前想後,得出一個辦法,一個權宜之計。
??“德昂,你立即出府,在安邑找一處偏僻的客店。同時,打聽安邑最好的醫工。”
??“少君,你打算救她?”
??“不然呢,補刀嗎?”
??欒冗道:“應該殺了她。”
??“為何?”
??“如果這女刺客身份真的非同一般,救了她,我們就更危險。不如殺了她,一了百了。”
??聶嗣搖頭,“不行,如果這女人確實是皇宮中人,一旦出事,那邊一定會派人暗查,到時候我們才危險。”
??其實他想過直接殺了這個女人,但是不現實。因為今夜發生的事情很不尋常,三個刺客碰到一塊,而且據欒冗觀察,還不是一夥的,屬於三方。
??這就麻煩了,這說明背後的事情很複雜。
??更重要的是,這三個刺客很可能是從河東太守的府邸走出來的,用腚想也知道不對勁。
??或許,弄明白事情的背後,才是最好的道路。
??當然,他現在有些後悔,不該讓欒冗出去打攪別人好事,否則自己豈會陷入這樣的爛泥潭。
??“可是少君,就算救了她,那也是我們射傷的她,她還是會報複我們。”欒冗低聲道。
??“她看見你了嗎?”聶嗣問。
??“沒有。”
??他一直躲在暗處,她怎麽可能看得見。
??“嘿嘿,那不是很好嗎。”聶嗣道:“沒看見你,她怎麽會知道是你幹得。”
??啪!
??聶嗣一拍巴掌,說道:“救活她,且不要讓她知道是我們幹的就行了。”
??目前,這是最好的辦法。
??隻要他不露麵,一切問題不大。
??聞言,欒冗眼睛一亮,“少君,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您讓我找偏僻的客店和醫工,就是為了在不出麵的情況下救活她!”欒冗感覺自己的大腦得到了運用。
??聶嗣欣慰頷首,德昂長大了,會動腦子了,不容易!
??便在此時,外麵傳來祁粲的聲音。
??“伯繼,休息了嗎?”
??聞言,聶嗣立馬給欒冗一個眼神,後者會意,轉身走出去。
??屋外。
??“少君已經歇息了。”欒冗對祁粲說道。
??祁粲點頭,囑咐道:“方才奴婢告訴我,這邊傳來奇怪的聲音,我特地來看看,若是有事情,你要隨時通知我。”
??“我記下了。”
??祁粲頷首,旋即又四下看看,然後便轉身離去。
??應付了祁粲,欒冗又立馬去執行聶嗣的任務。
??屋內。
??火燭已經燃燒過半,聶嗣卻仍舊坐在榻上。
??宮裝女子時不時吐血,聶嗣便在一旁給她擦血,同時又打量著她帶著的雙劍。
??兩把劍長短不一,長劍細,短劍沉。且,短劍上有著凹槽,很明顯短劍是殺劍。
??你到底是什麽身份呢?
??皇宮密探?
??天子殺手?
??聶嗣感覺自己現在有些混亂,那個被輔政大臣架空的天子,真的會有這樣的殺手聽命嗎?
??他原以為女刺客不過是杜撰的,事實證明真的有女刺客。
??雖然,欒冗把她批評的一無是處。
??輕輕拿起她的玉手,翻開,能夠清晰的看見手心的繭,那是長年累月練劍的人才會有的繭。
??因為,他自己的手心也有這種老繭。
??“咳咳!”
??宮裝女子又開始吐血,聶嗣連忙給她擦血。
??“水……”
??她低聲的喚著,眼眸微合,眼前一片模糊,隻能勉強看清一隻綠色的玉佩在晃悠。
??她知道自己被襲擊了,她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身處何地。
??她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用盡了力氣也睜不開眼睛,看不清到底在什麽地方,隻能勉強看清楚那隻玉佩的摸樣。
??上麵……似乎是一隻臥鹿.……
??聶嗣聽見她要水,立馬取水給她喝下。
??喝了水,宮裝女子徹底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嘖,看樣子,好像能撐過去。”
??聶嗣笑笑,伸手給她捋順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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