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先後次序
入冬之後,天氣變得越來越冷,昨夜還飄下小雪花。不過這次雍州的百姓倒是不害怕嚴冬,因為燧王的施粥棚子一直都在,而且家家戶戶的男女,若是參與民屯,或者是參與官府組織的修橋鋪路建設活動,都能獲得粟米補助。
清晨一縷陽光落下,聶嗣緩緩睜開眼睛。身旁佳人微酣,雪膚淺露,媚臉紅暈,一看便知昨夜被聶嗣滋潤的不錯。
這幾日,聶嗣少有回塢堡和上官瀅同房。一來是因為很多事情他要在驃騎大將軍府處理,沒空回去。二來,有一次回去他和上官瀅之間發生一些小疙瘩。
他在驃騎大將軍府養驪姬的事情,不知道被那個王八蛋給走漏消息,雖然沒人知道驪姬的身份,但養外婦的事情卻傳的有鼻子有眼。
然後,上官瀅旁敲側擊的詢問他,弄得他不勝其煩。他原本就因為處理政事,心累不已,回家之後只想好好休息,哪願意和妻子玩這種小心機。
若是換做旁人,他大不了把人收為姬妾。可偏偏這人是曾經的太后,而且她和自己妻子還認識,這就讓聶嗣很無奈。
妻子的旁敲側擊,加上聶嗣自己又有點心虛,所以他乾脆減少回塢堡的次數。
「大王,妾身還要。」
美婦人夢囈一聲,翻著身子,摟著聶嗣。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聶嗣已經將驪姬教育的服服帖帖。多年守寡生活,早已讓驪姬難耐,碰上聶嗣之後,如同乾柴遇火,半推半就便讓驪姬沉淪不可自拔。
「好啊。」聶嗣壞笑,拍拍美婦人雪肩。
權力與慾望向來是共同成長的,慾望促使人奪得更大的權力,而權力也讓人的慾望空前膨脹。
比如,現在的聶嗣。
同驪姬一番激烈晨練,然後起床用膳。
許是有男人的滋潤,驪姬本就妖媚的臉,現在變得越發的妖媚。
「大王,妾身臉上有髒東西?」
用膳的時候,驪姬見聶嗣盯著她看,不由得奇怪。
「沒有。」聶嗣微微一笑。
香艷的用完膳,驪姬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回後院歇息,而聶嗣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前廳。
「大王,趙驤已經同意。」宋圭奉上趙驤親筆帛書。
聶嗣看完帛書,將其收好,而後拍拍宋圭肩膀。
「季玉,做得不錯。」
穩定奢延,去除聶嗣一塊心病。雖然他是打算用糧食控制奢延的駐軍,但他並不希望趙驤反對自己,甚至是投降白狄。如今趙驤接受他的糧食供應,這就等於將命脈交給他。同樣的,這也是趙驤臣服他的另類意思。
「臣不過是走一趟而已,仰賴大王福澤,趙驤方才歸順。」宋圭謙遜道。
聶嗣好笑道:「季玉,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做派?」
宋圭笑笑,沒有解釋。有些事情,大王不說,他也該自己注意。
見他沒有解釋,聶嗣也沒有繼續追問,說道:「如今天下各地戰亂不休,宋氏商隊日後行商也要小心些。」
「臣明白。」宋圭道:「近來各地對糧食和生鐵的管控都變得越發嚴格,日後怕是購買糧食會有力有不逮。」
「沒關係,明年雍州的糧食應該就能自給自足。」
囑咐宋圭一些事情,聶嗣便將讓他回去休息。隨後,聶嗣帶著崇侯翊前往荀府。
前兩次聶嗣前往荀府,公羊瑜那廝喝的神志不清,爛醉如泥。聶嗣只好再來第三次,這一次要是他還喝的不省人事,聶嗣準備讓崇侯翊將他扔進渭河洗澡,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過,這一次公羊瑜沒有喝酒。
「哼,你要是還不清醒,我保證讓你嘗一嘗渭河的水。反正渭泉釀就是用渭河的水當作原料弄出來的。」聶嗣看著對面臉色蒼白的公羊瑜,笑著調侃。
室內燒著火盆,荀胤在一旁添著柴火,聽見聶嗣說的話不由得大為贊同。
「大王早該這麼做。」
公羊瑜無語的看他們一眼,打著哈欠,懶散道:「燧王怎麼有閑空來見我這俗人。」
聞言,聶嗣和荀胤對視一眼,頗有些好笑。
聶嗣咳嗽一兩聲,正色道:「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實乃千古難得一見。嗣,欲拯救天下黎民,但才疏學淺,特地來此向先生請教中興國朝之策,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公羊瑜看著聶嗣認真的臉,頓時感動道:「燧王如此身份,卻禮賢下士,叫瑜如何是好,我……」
「夠了啊。」荀胤打斷兩個戲精,沒好氣道:「伯異,你用得著如此么。」
公羊瑜哀怨的看他一眼,朝著聶嗣道:「大王,你這臣子,貌似有些不懂禮數。」
「確實。」聶嗣配合他的演出,「先生若願相助,以後思然便交給先生來教導。」
「嗯,我覺得可以……」
不等他說完,荀胤翻翻白眼,打斷道:「伯異,大王已經來見你三次,你何必還做懶散之態。」
聞言,公羊瑜頓覺無趣。
「你這俗人,還和以前一樣死板。」
荀胤懶得理會他。
聶嗣一笑,語氣變得鄭重,「伯異,當年你我深困丹水百姓之災苦,如今我欲重整河山,還百姓以太平,你可願助我?」
「若是不願,我又何必千里迢迢來到雍州。」公羊瑜淺笑,旋即起身抱手作揖,「臣公羊瑜,拜見大王。」
如他自己所言,要是不願意投效聶嗣,何必回來。他和聶嗣之間的交情,不用多言,懂得都懂。
是故,他們二人之間也不需要試探考驗,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沒必要玩那一套戲碼。
因為,多餘的那一套,在聰明人眼裡,其實和沒有一樣。而公羊瑜和聶嗣曾經又是好友,要是聶嗣假惺惺的說一番大道理,然後拉攏公羊瑜,反而會讓公羊瑜覺得很假。
在聰明人眼裡,哪有什麼中興國朝,只有天下爭霸,不世偉業。
聶嗣站起身,伸手將他扶起,承諾道:「若是有一朝一日天下太平,丹水之災,絕不會再現。我會創造一個,只有太平的天下。」
公羊瑜信心十足道:「一定會有那一天。」
隨後,三人落座,會談正式開始。
「不瞞伯異,眼下雍州雖已掌控在手,但我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聞言,公羊瑜問道:「大王是在苦惱先打誰嗎?」
「唔。」聶嗣頷首。
見狀,公羊瑜沒好氣道:「大王啊,你這話要是叫天下的其他諸侯王聽見,保准他們要恨死大王。」
「為何?」荀胤不解。
公羊瑜哼哼,言道:「在我看來,這天下沒有誰,能比大王還要強勢。」
「休要故弄玄虛,快快言明。」荀胤不耐煩。
見此,聶嗣頗覺惆悵,當年他們三人亦是這般嬉鬧。
公羊瑜瞪荀胤一眼,旋即臉色一正,伸手拿起四隻茶盞,擺放在矮几上的四角。
「天下之局,譬如棋盤。雍州,冀幽平三州,揚州,益梁二州之地,是其四角。并州,青兗徐三州,荊豫二州,漢中,是其四邊。而中原司州,則是中央腹地。」
說著,他又取四隻茶盞放在四邊,緊跟著繼續說。
「四角之地,得天獨厚,山河形勢可依,山川險阻憑恃。進既可攻,退亦可守,足以自成基業之本。雍州山河四塞,南有秦嶺橫亘在側,西有隴山延綿不盡,北有高原為盾,東有華山等地,更兼大河環繞,可謂山川環抱,氣勢團聚。」
「僅以地勢而言,雍州對中原呈高屋建瓴之勢,四面有山河為之險阻,交通孔道,又立關以守之。其地位重要者,潼關扼守崤函之險要,控制雍州與中原之間往來通道。洛關控秦嶺東段之險,扼守雍州東南方向進出要道。散關扼秦嶺西段之險,控制著雍州與漢中之間的交通咽喉。蕭關扼隴山之險,守備雍州西北通道。四塞險固,閉關可以自守,出關可以進取。」
「大王如今全據雍州,問天下誰不羨慕?」公羊瑜笑哼哼著說。
荀胤道:「你說的,我也知道。」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公羊瑜翻翻白眼。
聶嗣一笑,點頭道:「伯異說的很對。」
「請你回答大王的問題。」荀胤補充提醒。
公羊瑜懶得和好友拌嘴,言道:「大王,若是將雍州比作一隻雄鷹,那麼漢中和并州,則為其兩翼,缺一不可。」
「漢中不取,則必為南禍。并州不佔,則必要防備蒲坂。自古據南而取漢中者,必威脅雍州。而大王欲統一天下,梁州和益州兩處必然要拿下,漢中,即為南下重地,必須要取!」
說著,公羊瑜將象徵著『漢中』的茶盞捏在手心。
「另外,四塞險固,卻也有弱點。蒲坂即為雍州要害,若蒲坂不守,則雍州優勢全無。是故,大王必要取并州,並以借太行,東出而窺冀、幽、平。」
聶嗣微微一笑,言道:「伯異,我明白你說的意思,漢中和并州兩地,可以看作兩個跳板。拿下漢中,即能為南下取益州和梁州做準備。拿下并州,則能攻取冀幽平三州,而出潼關和洛關,則可取中原與東南膏腴之地。」
「那依伯異的意思,我們應該先攻漢中與河東兩地?」
「不。」公羊瑜一口拒絕。雖然他非常高興大王的聰慧,但還是一口拒絕。
「何解?」聶嗣問。
公羊瑜說道:「這只是大王將來要做的事情,而不是眼下要做的事情。」
「那眼下要做什麼?」荀胤問。
公羊瑜道:「眼下秦州內亂,各郡太守自立,大王可先取秦州之地。如此,既能擴充實力,也能杜絕秦州將來在後為患。而後,無論是南下漢中,還是自蒲坂攻取并州,皆可依世事而定。」
聞言,聶嗣哈哈大笑。
「說得好!」
公羊瑜看見的,聶嗣自然能看出來。
走蒲坂渡河取河東,而後窺并州,最後攻取冀、幽、平三州,這是其一。
攻漢中,南下取益州和梁州,這是其二。
出洛關取東南,只是其三。
出潼關取司州中原,這是其四。
大方向戰略擺在這裡,無需質疑。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先後次序。
目前的天下局勢,并州、漢中、益州和梁州,乃至司州,東南等地都有諸侯王。聶嗣不論打哪一個,都沒那麼簡單。
而此時,雍州的背後,尚有混亂的秦州。公羊瑜讓聶嗣先打秦州之地,其實就是要他穩固後防。
待取下秦州,聶嗣唯一要防備的就是涼州,不過涼州之地有山川險阻,燧軍自然可以堅守。
這個時候,不論是打誰,聶嗣都可以全力以赴而無後顧之憂。
秦州一旦拿下,到時候漢中和并州,誰更虛弱,聶嗣就先把誰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