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古怪
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扑而鞭笞天下.……
昔日大秦東出,所向披靡。今日子嬰又仿當年,兵鋒向東。
不清楚是否到了可行之時,總之臨行前朝中大臣紛紛激言勸阻。阻礙之處,無非有二。一是只需如當年般拒守關內,靜待諸侯多飢。其二便是已自認大秦不如當年……
橫掃諸侯之師,十數年後落得為人以少勝多,坑殺將士的下場。
子嬰昔日出兵只是攻北翟國,伐西南巴蜀,二者皆無妨,可論到東行,不得不叫秦人心生怯意。
「如此亦好。若以萬全之姿取巧戰之,即便大勝,秦人仍無法消除心生餘悸。此時戰之,未嘗不可。」
子嬰心中如此思慮,倒似是足以說服自己。然……心中更深處還是與諸位大臣同一看法。何況他此次出征更多的不是為了秦民.……
「子房先生,陳大夫不在秦地,王上應待其歸來,再做商議。」
「出師若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
「好煩!」
子嬰猛然搖頭,清除腦中的雜念,策馬著秦地之貌。雖是秋季,溝壑平地之上草木殘綠未退,不合時宜之景格外礙眼,更擾心緒。
不過秦兵士氣十足,倒是讓子嬰稍顯欣慰。
近二十年後,第一次為征出關,而非為平亂出關,少年男兒意氣風發。楚漢之爭中,劉邦之所以可取勝,靠的主力大軍便是這秦地兒郎!
甲胄在身,手握長戈,精騎戰車浩浩湯湯,十餘萬人駛出函谷關。
挺出群山,視野重新開闊。
「這.……?」
秦兵驟然齊齊疑慮。
即便魏地南北皆戰,敵軍已過函谷關,居然未有魏兵防禦,甚至未有斥候蹤跡。
子嬰亦是不解,以蒯通之思慮,早該猜到九州動蕩是他在後面搞鬼。難不成尉繚當真以為他不會東進,說服韓信全軍對付南北二敵?
疑慮間,曠野遠處清脆馬蹄聲響起,漸行漸大的白色身影逼近。
郎中騎神情緊張護在子嬰身前,看清來者只是一人後,稍稍放鬆警惕。
「久違了,秦王!」
來者拱手道,面上已非前番見面般囂張。
「寡人此番非攻魏地,爾若不欲死便讓開。」子嬰認出來者並未驚訝,懶散道,「自然,閣下亦可率軍一試。」
「呵呵.……」來者並未如昔日般動怒,「若換做往日,即便魏地南北皆敵,本王亦會力勸韓大統領防秦。」
男子苦笑西南而望,一席白衣隨風舞動,「本王確曾因沛公一事欲殺秦王。而今想來,本王非是為沛公,乃是為天下。曾自認唯有沛公可致天下大同,如今秦王似是亦可如此。」
子嬰琢磨不透申陽之心,在他認知之中,申陽此人能力不弱,又擅謀變,河南王之位便是申陽於巨鹿之戰後搶先攻下河南地所得。其人極忠劉邦,漢軍逼近河南國,申陽便直投劉邦。
申陽之言不可輕易相信,然歸來斥候與秦徒均言河南國無敵秦之象,又似是為真。
「河南王未免以為寡人可輕易誆騙,韓信豈會容寡人踏足河南地?」子嬰不屑一笑,「寡人今日可不殺河南王,何處埋兵盡可動之,寡人無懼。河南王若不攔寡人,寡人便開拔滎陽,奪此重地后挺軍東行。」
子嬰擺手示意申陽離去,申陽無奈一笑嘆息,「以秦王之能,當知本王並無伏兵。秦王若接道直行便可。」
「寡人若欲先佔河南與魏地,再轉而東行又如何?」子嬰抬眉挑釁。
「未嘗不可。然秦王若如此,無論魏地戰事如何,秦王皆不可輕易脫身。齊地之事.……」
「閉嘴!再次相見,便是寡人取河南王性命之時!」
子嬰心中急火驟起,無心糾纏於此,無心思慮申陽有何陰謀,揮鞭策馬,疾風般貼申陽而過。十餘萬大軍緊隨其後,馬蹄聲震天,煙塵四起。
未收到殺申陽之令,秦兵不敢造次,刻意繞過申陽前行。
申陽閉目,忍耐著口鼻間縈繞的塵土,待秦軍陸續經過。
聲音已過,耳中仍殘存震鳴,申陽緩緩睜眼轉身,見四周無敵軍,雙手護於胸前狠舒一口氣。
「世人常言秦王擅詭謀,今竟為婦人亂心,當真不過如此。」申陽面色複雜,似笑非笑,「既如此……秦王當是已至死地,世上無人可救。可惜,秦王為其子所取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