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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栽贓

  「好好好。」梅鋗咬牙點頭,笑帶殘忍,「你若不說,本侯倒還忘了!」


  「提它作甚?!」毛喬心中吼道。


  大勢已平,子嬰若不妄為,此刻的吳芮絕對能幫他抵禦梅鋗。可若子嬰承認殺害台侯越人兵,吳芮想攔都不好插手……

  梅鋗心中有理,不急於動手,朝著吳芮施禮,「衡山王,本侯擔憂九江餘孽仍在六城作祟,特帶兵馬助衡山王穩住局勢,不料本侯的人在客棧內盡數被殺害。該是秦王所殺!」


  「不得胡言!台侯可有證據?!」吳芮皺眉道,知曉梅鋗不喜子嬰,只當做是誣陷。


  「自然有。」梅鋗背剪雙手,「越人擅用劍,偏偏將士皆死於劍傷,正巧被本侯看出些端倪。出手之人當有三位,而其中一位手中的劍極為鋒利,世間罕見,正是此人殺了大多將士。」


  「糟了。」毛喬不由攥拳。


  子嬰毫不慌亂,「台侯不會以為寡人來此會帶國君佩劍吧?靈焚先生已從秦地出走,寡人並無利刃。」


  「少鼓弄玄虛!」梅鋗呵斥道,「除了靈焚所鑄與國君劍,世上還有一柄利劍。秦王,沛公的赤霄似乎是在你的手上吧?!」


  「正是!」呂雉急道,「亡夫天賜之劍,早已被子嬰竊得!」


  吳芮心有不安,知曉梅鋗非是含血噴人之人,其閱劍屬實有一套。即便殺人之劍非是赤霄,六城之內只有巴蜀,台侯,衡山,秦國四股勢力,除了秦國有百年鑄劍的王室,其他三國被分封不久,該是皆無利劍。


  「多半是秦王做的了.……」吳芮嘀咕道。


  四周敵視的目光不斷掃在子嬰身上,衡山侍衛手指微動,似忍不住要動手。


  「子嬰?你還有何話說?」呂雉火上添油,「本后聽聞你勾結匈奴侵九州,殺害西魏降兵,是否在北地猖狂不夠,至江水之南亦要殺些心向亡夫之人?!」


  提到西魏,子嬰心中怒氣驟然而起。


  子嬰忍怒輕笑,「寡人與沛公素來無怨,前番攻巴蜀亦是應常山王之求,清除陰盛陽衰之勢。況且,攻巴蜀絕非易事,赤霄劍已在巴蜀之地遺失,早不在寡人手中。」


  「還在狡辯!」梅鋗怒喝,「本侯剛剛見爾佩劍不凡,早覺怪異。若所料不錯,定是赤霄劍。子嬰,敢不敢將劍帶上來?!本侯一看便知真假!」


  「這.……」吳芮不敢下令。


  「衡山王,子嬰殺的可是越人,絕不可姑息!」呂雉催促道。


  「諸位可是賓客,如此逼迫衡山王,不好吧?」子嬰笑道,「寡人所配僅是尋常之劍,諸位若想見,傳寡人的人帶上來便是。」


  子嬰對視吳芮,暗示其莫要擔心。


  「呃……便依諸君之言。」吳芮開口道,「速去帶秦國使臣上殿。」


  殿外侍從早已急不可耐,吳芮話音未落便衝出宮外。


  子嬰緩緩挪到呂雉身旁,「這可是你讓他們上來的,倒時可莫要後悔。」


  「怎麼?你的臣子上來,便能以少敵多?」呂雉不屑一笑,「且不說本后的人皆埋伏在宮外,即便不敵,你莫要以為吳芮便能阻止越人不動你。出了這種事,你休想全身而退!兄長皆有后,本后不懼與你同歸於盡!」


  「那便要看看無法全身而退的人是誰了。」子嬰笑道。


  片刻后,疲乏的張敖,姬韓與召平,被衡山兵粗暴催促入殿。


  張敖出於禮數便要卸劍。


  「衡山王要看的便是劍,帶至殿中好了!」衡山兵喝道,轉而輕瞥姬韓懷抱之劍,「尤其是這一柄!」


  三人被望的極不舒服,終行至殿中。


  呂雉見到姬韓,心頭一陣厭惡,暗罵叛臣。


  姬韓毫不理會與子嬰相視點頭,暗暗點頭。


  「寡人的人已至,諸位……」


  未等子嬰說完,梅鋗上前粗暴奪過姬韓懷中之劍。


  「子嬰,本侯看你還有何話說?!」


  吳芮,毛喬,呂雉神情迥異,專註而視,


  嘶——


  極為難聽的拔劍之聲響起,眾人不由渾身顫抖,後背彷彿被什麼東西撓過。


  長長的劍鞘中只拔出一柄極不匹配的短劍,無論材質還是打造工藝,皆是中下等。


  「什麼?」呂雉驚疑,「這定是秦臣之劍,赤霄該在他們劍鞘之中!」


  「沛公夫人.……」吳芮亦覺怪異,認定子嬰欲蓋彌彰。


  「唯有如此,方能查明實情!」


  呂雉不顧身份,潑婦般奪過張敖三人之劍,扔給周圍衡山侍衛,「拔出來看看!定有一柄是赤霄!」


  侍衛早已等不及,齊齊拔出三把劍。


  從優至劣,分別為召平之劍,張敖之劍,姬韓之劍,但無一柄是赤霄。


  「哦?」梅鋗緊皺,仍不死心,奪過召平之劍仔細查看,「此劍不凡,卻不可造成那種傷口……」


  「老夫乃大秦東陵侯,劍亦是始皇親賜,自是上佳之品。即便閣下心喜,老夫亦不可相讓。」召平笑道。


  「少胡言!」梅鋗怒道,將短劍扔在子嬰身前,「秦王!還請告知本侯,為何一國之君之劍反倒是最差的?還與劍鞘不符?!」


  一侍衛探頭皺眉,「此劍非是衡山之劍,倒像是九江之劍.……」


  「哦?!」梅鋗「恍然大悟」,「子嬰的人定是在宮外將赤霄藏匿,隨意尋一六城之劍頂替!此等小伎倆還可瞞過本侯。」


  眾人皆信服此言,殺氣將要按捺不住,召平下意識靠近子嬰。


  「呵……」子嬰不屑一笑,「台侯可有一統領,名為合傳胡害?此人可是曾隱姓埋名於九江?」


  「你的意思是?!」梅鋗忽地想到了什麼。


  「沒錯,寡人為沛公報仇時,曾不顧舊日之仇,邀英布助秦防備西魏。雖說英布出爾反爾,未阻西魏,還與范增同謀攻秦。但當時他為迷惑寡人,曾贈與寡人數百百越兵,合傳胡害統領便在其中。」


  「這便是你佩戴九江之劍的理由?未免過於牽強了吧?!」呂雉喝道。


  「沛公夫人有所不知。」子嬰笑道,「合傳統領雖后歸梅嶺,但曾傳授寡人越人劍術,寡人憑藉此劍方可在范增萬人圍攻下存活。寡人心念其恩,便始終佩戴合傳統領當日攜帶的九江之劍。正是這柄不堪之劍!」


  「大秦戰事頻繁,未來得及專為此劍打造合適的劍鞘,便為如此奇怪之配。」張敖附和道。


  「本侯倒是聽合傳胡害說過.……」梅鋗緩緩點頭,對子嬰的懷疑漸漸消散。


  呂雉明知子嬰在撒謊,卻找不到任何漏洞,憤怒之下,欲找個人發泄一番。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各國王室在此商事大事,豈有你插話的份?!」呂雉怒斥張敖。


  「在下說來,本亦是王室。常山王之子,伐秦成都君張敖,見過.……沛公夫人!」張敖拱手道,沛公夫人四個格外加重聲音。


  「你……你是張敖?張耳之子?!」


  呂雉,梅鋗齊齊一愣。


  眾人亦是皆知張耳與劉邦關係匪淺,張敖若跟隨子嬰,便意味著子嬰所言,替劉邦報仇極有可能為真……

  梅鋗不自覺怒瞪呂雉,對子嬰的恨意減輕了少許。


  「諸位是在尋沛公赤霄劍吧?」姬韓嘆道,「王上攻伐巴蜀之時,佩劍早已遺落不知所蹤了,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


  「閣下又是何人?」梅鋗皺眉道。


  「沛公舊臣,韓城王室,今為秦王統領,原名韓信。」姬韓恭敬回道。


  「原來是你。」梅鋗不住點頭,愈發相信子嬰之言。


  子嬰暗笑,正因為張敖與姬韓的身份非同一般,這才帶二人同行,今日果真派上用場了。


  「看來秦王之言屬實。」吳芮徹底放下心來,「英布佔了鑄鐵重地宛城,許是他的人作祟!」


  「不!」梅鋗忽覺權威性受到質疑,「英布絕無可能短日內打造如此之劍!世上造成此傷者,非項羽之刀,定是赤霄!赤霄遺失……遺失……」


  梅鋗下意識看向呂雉,「赤霄在巴蜀遺失,極為可能是你的人尋到后交換至南郡。」


  「什麼?!」呂雉驚道,「赤霄是何模樣,本后從未見過,台侯莫要胡亂猜測!」


  子嬰輕笑,「這有何爭執,沛公夫人將侍從招致殿中,如同寡人一般一一被查驗,豈不明了?夫人可敢?」


  呂雉忽地皺眉,倒不是怕被查出什麼,實在是她有備而來,帶的人太多,恐怕一殿之內容納不下.……

  眾人見呂雉遲疑,不由心生懷疑。


  毛喬心中好奇,倒想看看子嬰如何顛倒黑白。


  「衡山王儘管招致!本夫人問心無愧!」呂雉冷著臉。


  吳芮揮手,示意衡山侍衛前去操辦,眾人默默等待。


  半晌后,神色複雜的侍衛歸於原位,略帶深意望了呂雉一眼。


  其身後,一年輕威嚴男子,攜帶近千紅衣侍從而來,烏泱泱一片。


  「算了,便讓他們在殿外等待好了。」梅鋗叫道。


  「呵……帶了如此多的將士而來,最後空手而歸。夫人可覺顏面無存?」子嬰小聲笑道。


  呂雉憤懣不語,她本篤定有地可分,這些侍從以及城外之兵乃是為了防備梅鋗亂來。一個因為厭惡項羽,險些將將士皆送與劉邦的人,呂雉不知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唉,勞煩眾侍衛與本侯一同查驗。」梅鋗望著浩大的工程一陣頭疼。


  吳芮與呂雉點頭,殿內外侍從跟隨梅鋗一同走出。


  從年輕統領開始查驗,每每拔出一劍扔到一旁,梅鋗便搖頭。檢查大半,皆非是赤霄。不知為何呂雉卻莫名的心慌。


  最後數排,巴蜀兵已經連連打著哈欠。


  「諸位查看吧,本侯膩了!」梅鋗發覺年輕統領之劍非是赤霄,便已認定查看其他侍從徒勞無功,「赤霄劍長三尺,其身有篆書『赤霄』,與諸多稀有寶珠,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找不到何人殺了百越兵,梅鋗心煩難耐。


  返回至殿門口,忽聽得一人激動高聲,「台侯!是否為這一柄?!!」


  滿殿人大驚失色,吳芮猛地從王位上站起,與毛蘋,毛喬跑到殿口處。


  呂雉急於一探究竟,卻被幾人遮住視線,站在原地不住跺腳。


  火光倒映下,劍身上閃閃生輝,不凡的赤紅之色吸引得眾人無法移開目光。


  子嬰身旁的姬韓強忍笑意,「呂雉這些人已在宮外等候吳芮歸來許久,天暗之時早已瞌睡不止,換他們的劍過於容易。」


  「九江之劍從何而來?」子嬰小心問道。


  「吳芮攻九江,英布舊日之盜賊兵,根本不想為他廝殺,早已舍劍隱匿。臣尋吳芮途中,隨便撿的~」姬韓說道。


  「不愧是韓城王室,真有你的。」子嬰拍了拍姬韓肩膀。


  「這種事,臣與王上在巴蜀便做過,哈哈哈.……」


  姬韓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子嬰接住笑聲,「原來是早有預謀啊!暗殺台侯國兵,嫁禍給寡人,以讓寡人身死,大秦嫉恨台侯與衡山王!你先得地,倒是再誅殺台侯,以得籠絡秦兵。是也不是?!」


  「這.……這.……怎麼會呢?!」呂雉想不通緣由。


  偏偏三尺之劍,足以放在任何劍鞘之中,絲毫不違和。


  「果然是你!!」梅鋗沖入殿中,「只因本侯與秦王皆心向沛公,爾便設下此毒計!」


  「非是如此!」呂雉吼道。


  「非是?!本侯帶兵而來乃是防備九江之人作亂,南郡未定爾卻大軍至城外,想來畏懼毒計不成,便想強奪吧?!」梅鋗怒道。


  呂雉之兵雖多,卻無法與吳芮之兵抗衡。梅鋗怒上心頭,顧不得太多。


  「諸君勿怒!」年輕統領急道,「在下才是眾將統領,若真有赤霄,何故不在在下手中,反倒是在普通將士身上?」


  「明知故問!」梅鋗喝道,「本是在爾身,畏懼本侯查看,才轉移至最後方將士之手!若不是衡山王侍衛細心,真被你矇混過去了!」


  年輕統領一時無語。


  「敢問統領名姓?」子嬰問道。


  「灌嬰!」年輕統領不悅道。


  「哦?這便不奇怪了。」子嬰故作大悟,「寡人聽聞統領本是小小的騎兵,不得沛公重用,而今竟能隨夫人而來,此等恩賜,可帶身赤霄亦非是怪事。」


  話盡數說透,眾人心中均有了同樣的答案。


  「此事發生在本王眼皮下,本王亦是有過。恕本王無法為夫人求情了。」吳芮冷聲道,「一切聽憑台侯處置吧。」


  「多謝衡山王!」梅鋗拱手高喝。


  「衡山王不信本后?!」呂雉嘶吼,最後無力跪坐於地。


  吳芮懶得再看呂雉一眼,子嬰抱肩輕聲道,「寡人聽聞,楚之南有食人之國,即便呂雉有毒計在先,台侯為了越人的名聲,不可過於殘忍。」


  「子嬰,你!」呂雉知曉子嬰何意,恨不得立刻撕了他。


  「呵呵.……」梅鋗殘忍一笑,「秦王放心,本侯只烹不食!勞煩知曉英布大鼎之人,將大鼎重新帶上來!」


  「梅鋗,你敢!」灌嬰拔劍大喝,「眾將士聽令,包圍夫人!護送夫人出城!」


  呂雉之兵蒙受不白之冤,心中不服極盡盛怒,困意已消。


  「敢動夫人者死!」眾將齊齊吼道。


  衡山之兵亦是盛怒,紛紛抽劍怒目應之,大殿內外劍拔弩張。


  「本侯之兵在宮外,此刻勞煩眾將殊死一搏!」


  吳芮,毛喬帶著毛蘋躲於大殿之後,召平眼神徵得子嬰同意,灰溜溜躲避而去。


  子嬰與二位臣子靜立一旁,「眾將莫慌,寡人助台侯一臂之力。」


  「多謝秦王。」梅鋗重重點頭,心帶感激。


  「殺!」


  雙方一聲令下,百越兵衝出大殿,在空地之上拚死搏殺。


  一面是越人精兵,一面是身經百戰的巴蜀舊兵。巴蜀兵雖不及越人劍法精妙,憑藉一身歷戰本能,絲毫不落下風。


  人數優勢之下,百越兵已不可以少敵多,節節敗退。


  周身無法全顧,偶有負傷便被趁機猛襲,倒地身死。


  「若是在舟中,豈能容爾等放肆!」梅鋗大喝。


  「正是時候!」


  子嬰暗道,雖是出手相助,但等到敗勢已定之時,方是最好出手之機。


  如此才能籠絡吳芮,籠絡本向劉邦的越人!


  「爾等宵小!休得放肆!」


  子嬰三人攜劍而出,穿梭在陣中。


  姬韓出手便可輕易助數個越人反殺敵軍。平日無言的張敖,看似只能與敵軍僵持,但支援之處,巧妙解開一片越人的窘境。


  子嬰未直奔灌嬰,劍招大開大合,所過之處血流不止。


  沾染鮮血的破劍,時不時將鮮血甩在雙方將士的臉上。巴蜀兵雖怒,想集火攻擊之時,子嬰卻能扭轉劍招,靈巧無比,一一避開后殺之。


  交戰之中的梅鋗不由偷偷觀望,「該是合傳胡害所受,但恐怕已非合傳胡害所能敵。」


  子嬰殺氣欲烈,隨著身形劃過,一路的敵軍倒地身死。


  「台侯,世人皆言寡人殘暴,可是如此?」


  「哈哈哈……殺敵有何過錯?自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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