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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章 老友搭救

  昔日久居的咸陽城近在眼前,不知當年的酒館是否經魏王豹血洗,趙成是否率咸陽宮內的人及時撤退,躲過一劫。


  本有靈焚壓陣其中,不該有差錯,偏偏靈焚頹廢至極.……

  「想好怎麼死了嗎?此刻出城投降,寡人可先殺你,再將屍首分食,給你個痛快!」子嬰陰沉道。


  「大膽叛臣,竟敢如此對天子無禮!自戕當場,天子方可繞過秦地之人!」魏王豹身旁護衛破口罵道。


  「天子?恐怕是自封的吧?」荀晉忍不住笑,戲謔在魏王豹與魏轍,「老頭,難不成是你教的。」


  「天下王朝更替,唯獨周朝國祚綿長八百。魏王豹本為姬姓,乃是文王第十五子畢公高之後。魏王豹今以周朝王室自處,秦王.……當是臣子。」魏轍


  謹慎道,「此為魏王豹攻秦之前便想好的名號,非是老夫所諫。」


  「怪不得,西魏派韓信第一個滅的王便是殷王司馬卬。若按此言,項羽的楚國皆是周之臣子,野心倒是怪大的。」陳賀感嘆道。


  「周朝?一個建於部族幫扶,死於大臣討債的王朝罷了。」子嬰不屑一笑,「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到頭來還不是被大秦所誅,皆是一群廢物罷了。」


  魏轍無言以對,低頭不語。


  「本王便知曉爾不會臣服,像當年的商紂寧可鹿台自焚而死一般。」魏王豹目帶高傲,「說來亦是奇妙,秦趙之君本是商紂大臣之後,本王確是周天子後裔,從一開始,大魏便看這二國最是厭惡!大周被犬戎所逼,不得不東遷,今日秦國又和匈奴有所勾結,真是舊日之景重現。」


  換做往昔,子嬰必會與其好好爭論一番,此刻只言了一句便覺得遠處之人不配。


  子嬰眼睛瞥向身後的陸賈,陸賈正欲上前辯駁,卻被荀晉搶先一步。


  「大秦沒有鹿台,魏地卻有討債台!當年亡國之君周郝王伐秦所借的債,是否應由魏王償還?」荀晉笑道。


  「放肆!大魏有的乃是『禮賢台』!」魏王豹怒拍城頭喝道。


  「魏王既然不想還周朝的債。」荀晉眼神陡然一狠,「那……三家分晉的債,今日當是該還了吧?!」


  「你是.……智伯後裔?」魏王豹心覺不妙。


  「沒錯!」荀晉冷笑,「智伯圍趙地三年不克,趙無恤便連同魏恆子,韓康子反攻智伯,殺之分地。今日,韓趙似是皆沒,這筆賬便由你還清吧!」


  大敵在前,荀晉激動的渾身顫抖,恨不得即刻衝到城頭剁碎魏王豹。


  百年之債,今日便是償還之期限!


  「愛卿便親手為之吧。」子嬰將火摺子遞到荀晉手中,「不必在意城池,只管報仇!」


  「多謝王上!」荀晉目光堅決,胸口起伏,近乎將火摺子奪過,跑至大炮旁,「三晉之仇,今日必報!」


  「子嬰!讓你的臣子住手!不然有個人可是要死了!」魏王豹吼道,「把那個女人帶上來!」


  子嬰下意識看向魏轍,大炮的威力該不會被別國忌憚,除非有人能看破並告知魏王豹,很有可能就是魏轍。


  「是你?」子嬰殺氣凜然,「看來閣下無論如何免不了一死了。」


  「非是老夫!」魏轍急道,周圍敵視的目光掃的他心慌。


  「還敢狡辯,先殺了你再殺魏王豹!」陳賀提劍欲刺。


  「諸君住手!是老夫相告的!」滿頭白髮身拄拐杖的老人出現在城頭,「那日咸陽宮的響聲太大,那物當非凡品,老夫故告知魏王,已加倍提防。」


  「羋興?你此刻還未逃離咸陽城,真是讓寡人意外。」子嬰緊握雙拳。


  「今日之勢乃是老夫親力為之,自當要親眼所見才好,豈能輕易離去?」羋興笑道,「秦王征戰後,發覺被人奪了都城,箇中滋味如何啊?」


  魏王豹忍不住笑意,緩緩道,「何止如此.……本王本欲洗劫咸陽,咸陽內富商竟主動拱手將家財相讓以敵秦王。秦王不得人心,本王卻亦忌憚奇物,想以些宮人要挾秦王,正愁宮人均已逃離,不過.……她還在,真乃天助本王!」


  「什麼人……」


  子嬰一時無措,居然有人並未逃離?!

  該不會是那個丫頭,但若是,這城還該如何攻打……

  躊躇不安之間,薄夫人被魏兵粗暴推到城頭之上。


  「王上.……」薄夫人輕抿嘴唇。


  子嬰稍稍鬆了口氣,由瞬間為此念頭微微自責。


  「為何不走?!」


  「大秦未亡,後宮之主豈能輕易離去……」


  「真是麻煩!你若是離去,魏王豹今日必死無疑!」子嬰責備道。


  「閑話勿說了!」魏王豹上前揪住薄夫人的長發,「這便是本王的底氣所在!子嬰!你不是仁名在外嗎?不知能否做損一人而救一城之事?」


  荀晉拿著火摺子的手緩緩落下,「王上,今日便撤兵吧?他日再尋機會破城。」


  「點燃!」


  「王上說什麼.……?」荀晉一驚,有些不敢相信。


  陳賀等人皆齊齊看向子嬰,往日仁慈的君主,竟如此無情……

  「魏王豹以為寡人有所顧忌,今日便讓他為他的心思後悔!」子嬰厲聲道,「荀愛卿今日便將薄夫人與魏王豹一同炸死吧!」


  「臣……」荀晉遲疑微動。


  「有什麼好猶豫的!」子嬰奪過活著,遞向大炮。


  「子嬰!你來真的?!」


  羋興大驚失色,抱頭退後。魏王豹扯過薄夫人擋在身前,以圖自保。


  「別躲了,躲不過的!!」


  引線被點燃,秦軍眾人皆注視著城頭,子嬰趁機偷偷用力將炮筒下移。


  震耳欲聾的響聲驟起,火光裹著一顆鐵蛋,直衝城頭。


  轟——


  城頭石渣崩濺而起,瞬間將薄夫人擊暈,癱軟在地。


  西魏兵匆忙護在魏王豹身前。


  「射偏了嗎?」子嬰冷笑,走到下一個大炮旁,「下一次,魏王便沒這麼好運了!再來!」


  「暴君.……秦君皆是暴君!退下城頭,待秦軍入城再一一殺之!」魏王豹叫道。


  「王上,這個人如何處置?」西魏兵指著薄夫人問道。


  「管她作甚!殺子嬰才是大事!」


  魏王豹說完,急速撤離城頭。


  炮火聲四起,轟的城門破碎不堪,卻無一炮再轟擊最初城頭位置。


  「眾將隨荀晉統領殺敵,擒住魏王豹者重重有賞!」子嬰吼道。


  「諾!」


  身後整齊應和聲響起,帶著殺怒之氣,冒著箭雨湧進城中。只留下子嬰,莫負所在馬車,與陳豨,魏轍二人。


  「殺伐決斷,不因情誤事,不愧是秦王!」陳豨拱手贊道,心中卻總覺得不對勁。


  「為王者當是如此,尉繚先生曾指點過寡人。」子嬰淡淡道。


  「呵呵.……」魏轍忍不住開口,「秦王剛剛若不是做了手腳,老夫便真的信服了。」


  「多事!」子嬰怒瞪魏轍,懶得解釋。


  陳豨微作思考,剛剛恍惚間餘光亦瞥到了子嬰的動作,本以為子嬰是為了保證彈無虛發,此刻回想,反倒是故意射偏。


  「這便對了……」陳豨笑道,心頭頓時一暢,臉上總浮著的陰氣漸漸消散。


  「何事可對?」


  陳豨正色拱手,「於臣而言,君王可不善戰,可不善謀,亦可殘殺敵軍。可若真是對身旁人皆是無情,臣必然反之。王上今日之舉,甚得臣心。」


  子嬰忽地想到了什麼,問道,「不知陳愛卿所指何事?」


  「自是如濫殺功臣的趙王遷,殺死兒子以給齊桓公做菜的庖人易牙.……若有哪位君主能做到這些,即便將舉國之兵交於臣,臣必定反了他。」陳豨說道。


  「原來如此。」子嬰不由一笑,「那個人當真將這兩點皆做到了。」


  「王上所言又是何人?」陳豨不解道。


  子嬰不想解釋,正在此時,破損一塊的咸陽城頭上,已沒了西魏兵的蹤跡,皆被秦兵佔據。


  「看好魏轍,寡人入城殺敵!」子嬰拔出宇宙鋒,飛速衝上前去。


  「秦王可真是嘴硬。」魏轍搖頭苦笑,「此番故意冷對此女,他日若重被敵軍抓獲,反倒不會以她為脅,算是解決了此女的後患,真是高明。看來.……秦王的殘暴,儘是對敵軍的。」


  「死到臨頭了,還思慮王上的心思。」陳豨不屑冷哼,卻是越發佩服子嬰。


  「有人會來相救老夫的,老夫不會死,那兩個人已在秦地了。」魏轍笑道,「其中一人還在這咸陽城中。」


  陳豨微眯雙眼,思索道,「看來那兩個對王上極為重要,不然亦不會放過你。既是如此,本統領身為大秦臣子,當為王上分憂。此刻,便將你殺了,免得王上左右為難!」


  「陳統領且慢!」魏轍叫住拔劍的陳豨,「老夫有要事相告,不知能否換得一條性命?」


  「何事?快說!」陳豨催促道。


  「閣下可知如今的秦王與始皇的區別?」魏轍笑道,「摸不清這點,無需老夫費心,天下人還會再反秦。」


  「哦?」陳豨半信半疑。


  魏轍笑望咸陽城,「始皇生於邯鄲城,受盡旁人屈辱,故有吞滅六國之心,即便水淹無辜之民,亦不眨眼,此處正於西魏屠秦相應。而始皇的苛法,不單如此,乃是被親近人背叛,其丞相李斯又是又『性惡』之言的荀子的徒弟,故苛於天下。」


  「什麼意思?!」陳豨被饒的有些糊塗。


  「老夫之意便是……」魏轍緩緩靠近陳豨,小聲道,「如今的秦王若被人背叛一次,定會成為始皇一般!陳統領若為秦王思慮,當替秦王提防。」


  「本統領還不知曉王上的親近之人,但自會小心。」陳豨恭敬施禮。


  剎那間,陳豨面色凶戾,猛的起身抽出腰間之間,「窺探人心可至如此地步,這種人不為王上所用,便為本統領所殺吧!!」


  「住手!!」一道老人之聲從南方傳來。


  「哈哈哈……那個老傢伙來了。」魏轍退後笑道,「老夫知曉他已在路上,不然亦不會引得陳統領的殺心的。那個人的話,秦王不得不聽,陳統領慢了一步。」


  陳豨回望城頭,子嬰已經抱住薄夫人,看向他們一行,只得悻悻作罷。


  「嘖嘖嘖……老傢伙還是晚了一步,秦王已入了咸陽城。」魏轍回身道,「勸說韓信歸秦不力,救咸陽又是不力。老夫真是擔憂你能否勸說秦王不殺老夫了。」


  一席黑色長袍的尉繚正欲還嘴,忽見魏轍渾身污穢,白髮凌亂。


  「老東西在秦王身旁沒少受苦頭,出言還是如此難聽。」尉繚譏笑道。


  「何止是苦頭,老夫在渭水河畔為了保命,對秦王跪了一個時辰才撿回一條命。」魏轍抱怨道,「這是不是你個老傢伙教授的?」


  「哈哈哈,真乃奇事。」尉繚笑道,「秦王亦算是為替你撿鞋的張良報仇了。」


  子嬰試探到薄夫人鼻息微弱,皺眉抱著跑回城外,安放在魏轍面前。


  「醫好她!不然寡人此刻便殺了你!尉繚先生說情亦是無用!」子嬰威脅道。


  魏轍躲在尉繚身後,輕笑搖頭,「恕老夫無能為力,無法醫治。」


  「陳愛卿,殺了他!」子嬰冷聲吩咐。


  「諾!」


  「且慢!」尉繚匆忙叫住陳豨,湊到薄夫人身旁,仔細摸著脈搏,「秦王無需擔心,夫人只是暈倒罷了,靜養半日便可蘇醒。」


  「如此.……便好。」子嬰心中驚懼消散,臉上仍舊冰冷,小心將薄夫人安置在馬車之中。


  薄夫人若死,死前最後一面便是他冷著臉親手殺了她,子嬰沒法原諒自己。


  尉繚見大事已平,開口道,「秦王,老夫的老友……」


  「尉繚先生無需多言,正是此人仗著對秦地的熟知,與魏假協助魏王豹攻至咸陽!不然以陳大夫的能力,不會讓西魏如此輕易!亦不會讓秦地徒增傷亡!」子嬰怒道。


  「秦王錯了,已成半個人的魏假才是相助魏王豹的主力,老.……魏轍先生與魏假相比之下,只算得半個。魏假不想暴露身份,才將功勞推到魏轍先生身上,至於熟知地形,只需得到秦地堪輿之圖便可……」


  「那臨江城的陰謀呢?!誆騙大秦將士投降,隨後殺戮,兩萬條人命亦該他償還了!」子嬰怒喝道。


  「老夫乃是被那兩位西魏將士矇騙,非是本意!」魏轍解釋道,「如今那二人與西魏將士已一同死在渭水旁……」


  子嬰殺意未減,「沒錯,只差你該去陪著他們!」


  「老夫已向陳統領告知秦王的後患,此事難道還不能換的老夫的性命?」魏轍皺眉道。


  陳豨暗暗冷笑,想以他為工具,絕無可能。


  「什麼後患?臣從未聽說。」陳豨故作不解,「反倒是他趁著王上入城時,出言挑釁臣,說什麼他此刻若在魏王豹身旁,秦地早已盡數歸魏。真是該殺!!」


  「你……」魏轍正欲駁斥,陳豨已然劍指喉嚨。


  子嬰猜到陳豨在說假話,為了殺魏轍並不想點破。


  「老東西,算沒算到本統領身有反骨,難以捉摸啊?」陳豨從牙縫中擠出挑釁直言。


  「秦王!」尉繚怒瞪陳豨急道。


  「尉繚先生再為此人求情,便是與寡人為敵!」子嬰喝道,「今日誰來了亦保不住他!」


  「這.……」


  尉繚未見當時情況,不知魏轍究竟弄出多大的動靜,心知不易再開口。


  「老東西,你的天道終於給你惹來禍端了。」尉繚嘆道,「與你說過數次,天意難測,妄圖揣測者必殃.……」


  魏轍心中悸動,面色黯然。


  與尉繚均是秦臣又是隱士,心中總是有攀比之感。在秦時,不如尉繚名氣大,隱居后屢屢想著贏過尉繚,這才苦苦求天道,後傳道張良。而大事未成,故親自為之,竟也失敗了.……

  「老夫失敗只因還夾雜著反心吧?」魏轍目視咸陽城內,並未絕望,「無妨.……今日老夫死不了.……」


  「動手!!」子嬰喊道。


  「王上大事不好了!」陳賀策馬衝出城門,急道,「魏王豹……他將大秦糧食放在一出,與西魏眾將士手持火把,說……王上若不前去,便一把火燒個乾淨!」


  「找死!寡人這便送他一程!」


  子嬰不知曉魏王豹究竟搜颳了多少秦地糧食,若真被他得手,明年本該飢荒的關中更是雪上加霜。懶得理會魏轍,慌忙跨上快馬,跟隨陳賀而去。


  「哈哈哈,老夫說什麼了,才不會輕易死呢。」魏轍笑道,偷偷扭身抹了一把汗。


  「哼!尉繚先生是未看到爾狼狽的模樣,當時真像一條狗!」陳豨冷笑道,「陳賀難道便是爾說的第二個人?他的脾氣不比本統領好,幫不了你的。」


  「非是他,那個人亦是老友。」尉繚說道,思緒隱隱飄到十幾年前,同在秦地為官之時。


  如今卻一個助秦,一個反秦,一個如牆頭之草,搖擺不定.……

  「若被秦王知曉那人的所為,恐怕亦難免一死。不讓人省心的兩個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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