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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戰後宴

  「項羽的亞父?他如何會來?」王襄不解道。


  魏假懶得理會,借著月色凝望秦軍腳下的西魏兵屍體,已死過一次的人本不該再有恐懼,但子嬰周身散發的氣勢似一根根繩索,緊裹著他拖向十幾年前大梁城垮塌之時。


  魏假緊咬舌尖,劇痛感堪堪將恐懼驅逐。


  「趙氏與王氏之後嗎?」斗篷之下魏假眼神凶戾,「很好!除了他便徹底掃清心中之礙!」


  「可即便范增來此,亦非可輕易越過函谷關相助,如此僵持,實不利我軍。」王襄有些顧慮。


  「這次……不止是范增會來!」


  「如此便好。」


  王襄稍稍鬆了口氣,陡然聽聞身前秦兵殺聲四起。


  「先生,這.……這可如何是好?!」


  「先會上一會,范增今夜必會解圍!」魏假吼道,被王襄問的心煩。


  「末將從命!上!」


  王襄策馬沖陣,以激大軍士氣。西魏兵果受鼓舞,趁著月色南下猛襲。


  兩軍初交鋒,前方殺氣凜凜的西魏兵卻脆如紙張,瞬間被秦兵衝擊險些潰不成軍。


  「氣勢更盛.……子嬰難道亦在陣前?!」西魏軍后,魏假眯眼望去,卻看不到子嬰的身影。


  一矯健將領揮舞長戟直奔王襄而來。


  「碭縣蟲達,請賜教!!」


  「本統領何懼!」


  王襄氣血翻湧,滿腔怒意迎上,戟鈹交錯,不落下風。


  陳豨趁亂攜一千秦兵,直襲西魏兵后的魏假。


  「呵……如此便衝來嗎?太小瞧本王的親兵了吧?!」魏假冷笑,「攔住他!」


  魏假秦兵迎敵而上,協同西魏將士糾纏在陳賀軍前,兵刃揮舞間,斬下數位秦騎兵。


  「到底還是被渭水所凍,空有氣勢是沒用的!」


  「蟲達若是用劍,王襄撐不到十合。陳豨若是真想奇襲,多少人阻攔皆是徒勞。」


  聲音從魏假身後傳來,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到前方地面,魏假身軀一愣不敢回頭。


  「閣下真以為秦兵只會沖陣嗎?擒賊擒王方是上法。」那聲音嘲笑道。


  長戟緩緩遞到魏假脖頸之間,魏假不由高抬深長脖子,遠遠望見子嬰抱著莫負,背對大軍坐在渭水邊,絲毫不理會戰況。


  「子嬰如此篤定此戰必勝?呵.……想來也是,這裡是秦地,秦兵自是熟悉地形。」魏假不屑一笑,「不過在下被秦兵的氣焰吸引,不然不會給閣下偷襲之機。」


  「哦?是吧?不如再試一次?齊地陳賀擔保下一次閣下的結局亦是相同。」陳賀笑道。


  魏假被氣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不愧是子嬰的統領,其言真是囂張!」


  「不,這可是王上曾對臣的褒讚!」陳賀自得一笑,卻知子嬰從未見過他作戰,並不知曉子嬰如出此言。


  魏假暗暗嘆息,這一仗打的過於憋屈。本是為尋魏轍而來,為了此事,特意留下本想至櫟陽的王襄。即便未能讓魏轍回心轉意,也從未料到這個結果。


  若非王襄故意招惹子嬰,他們大不來白跑一程便作罷。


  但.……有韓信在,子嬰不該出現再次才對!

  「韓信.……韓信是如何把潼關丟了的?!」魏假吼道,實在想不通其中緣由。


  「那可是王上賭上武城百姓生計的一戰,不過死人沒必要知曉太多!去死吧!!」


  魏假親兵察覺到後方異樣,奈何被陳豨牽制,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陳賀長戟刺出。


  蟲達見陳賀大事欲畢,扔下長戟,抽劍躍上王襄馬背,反手持劍架在脖上。


  「住手!眾將士速速住手!范增先生請秦王赴宴!」


  渭水之上,荀晉面色黯然陪同正高呼的大袖楚人而來。


  子嬰輕捂住莫負雙耳,斜眼望向江面,「你的聲音太大了,吵到鳴雌侯,該死!」


  「這.……」楚人說客心頭一驚,慌忙放低聲音,「秦王勿怒,范增先生此刻大軍駐於函谷關外……」


  荀晉滿臉為難,偷偷交叉兩根手指,「不下十……十萬人。」


  「這是逼著寡人不去不可了?」子嬰刻意小聲,卻別有一番威嚴。


  「非是如此。」楚人說客強笑道,「魏王豹封王后妄為,范增先生聽聞其此刻攻秦,特來派兵相助。」


  「既是如此,待寡人殺光他們便去赴宴。殺!!」


  子嬰輕輕揮手,蟲達點頭手腕用力扭動。


  「壯士,饒命!」


  王襄面容停留在驚懼那一刻,噴血的脖腔將瞪眼的頭顱衝擊滾落在地。


  「到你了!」


  陳賀正要得手,長戟忽被魏假閃開,轉身拔劍刺向陳賀面門,奈何過短,未至陳賀胸前。


  「糟了!」魏假暗罵未隨身攜帶長鈹。


  陳賀見狀收戟,重新刺出,魏轍身形不穩,避無可避,慌忙間拿左臂抵擋。


  「啊——」


  「本想讓你死的痛快些的!」


  陳賀大怒,雙手持戟將魏假掄下馬背,駿馬高抬馬蹄欲踏。


  「住手啊!」楚人說客大吼,「西魏統領亦被范增先生邀請赴宴,不可亂殺,否則十萬大軍今日必破函谷!!」


  「呵……終於將實意說出了。」子嬰冷笑,「眾將殺光西魏兵!留魏假一命!」


  魏假眼中漸漸放大的馬蹄瞬間抽離,渾身濕透,伏在地上喘息。


  「狗命怪大的。」陳賀冷笑道。


  「今櫻花國王不死,便是爾等的死期……」魏假眼神怨毒無力道。


  「此刻說這些還為時尚早!」陳賀俯身拉戟,緊抓住魏假的手臂。


  「啊!」魏假痛呼,「你要做什麼?」


  「駕!」


  陳賀單手策馬,一路拖行南去。


  伴隨魏假一路嘶吼,二人行至岸邊,魏假的膝蓋已被磨破露骨。


  楚國說客看在眼裡,心驚膽戰,「秦王!這未免過於狠毒了吧?!」


  子嬰冷笑不答,陳豨深得其意,長戟刺進魏假膝蓋,生生將膝蓋骨挖出。


  「唔——啊!」魏假一聲慘叫,瞬間昏厥。


  「這樣如何?」子嬰笑道。


  「子嬰,你!」楚人說客伸著指頭氣的顫抖。


  陳豨不語,揮戟斬下魏假雙腿與左臂。


  「這樣,范增便看不到他受的傷了。」子嬰邪笑道。


  「好!子嬰你有膽!范增先生見此狀,定不會輕饒了你!」楚人說客吼道。


  「寡人何嘗想饒過他?!」子嬰將莫負交於蟲達,陡然一喝。


  楚人說客不由連連退後,險些跌入渭水之中。


  子嬰不想理會螻蟻,帶著陳賀與只剩一肢的魏假,攜數百秦兵乘舟,欲渡水而行。


  「秦……秦王,范增先生只說見秦王一人,不必帶將士同行。」楚人說客顫抖道。


  「啰嗦!」


  子嬰手起劍落,砍下說客頭顱,將身軀踢入渭水之中。


  「他的頭便當做給范增的見面禮吧!」
……

  一行人渡水東行百里至函谷關,關外月下已擺下南北向,長長的几案。見案之後十萬大軍整齊列隊,斑斕的旌旗蔽空,竟不止楚國一國之旗。


  「這便是先禮後兵!」關上,陳賀咽著口水,「范增定是想趁大秦危難,想得些好處,否則便要出兵!」


  「如此多的戰旗,恐怕是要將秦地分割乾淨吧?」子嬰冷笑,面無懼色,「既然皆要來插上一手,便讓寡人看看是哪些尋死的,日後屠戮正好有個緣由!」


  陳賀已是驚的不行,不知子嬰哪裡來的勇氣說出此言。


  「王上只帶了百人赴宴,恐是不夠,臣這便讓蟲達將數萬兵力盡數帶來,為王上壓陣。不然不可前去!」陳賀急道。


  「無妨!」子嬰撫摸長劍不屑道,「與函谷關如此之近,寡人若想走,他們攔不住的。這百人儘是為了保護陳統領。」


  陳賀心頭一暖,竟有些哽咽,「王上安心,臣必以死保王上周全!」


  「你我君臣皆死不了!」


  子嬰不再多言,率眾人出關而去。


  范增坐於最北之位,見子嬰如此單薄的陣仗前來,不由睜大雙眼。


  「當初是個必亡之君,不顧安危赴宴倒是尋常事,如今重為秦王,膽子還是如此之大。」范增嘆道。


  「范增先生高看他了,此刻子嬰亦是亡國之君!」西側緊挨范增,頭戴王冠,長臉統領氣的中年男子冷聲道。


  「莫要小瞧了他,子嬰不好對付,他今日能在秦地便是證明。」正對王冠男的儒雅男子笑著提醒道。


  「呵!巴蜀若能再撐些時日,子嬰豈能如此。這些還全是周呂侯兄妹的功勞!」王冠男子忍不住怒氣。


  儒雅男子面色微變,瞬間恢復平靜。


  「哈哈哈,河南王請看,跟在子嬰身後之人可是陳賀,若非這群叛臣作亂,巴蜀豈會有失?此乃沛公御下不力,本侯征戰臨江,無暇全顧及,豈能怪罪在本侯頭上?!」


  「沛公身死,還不是隨你污衊!」申陽拍案起身。


  「諸君莫要再吵了,我等此行那為秦國一事而來!」范增叫道,打斷二人。


  申陽憤憤不語,仍舊怒瞪呂澤。


  「諸位.……那是何物?!」緊挨申陽的魁梧白皙青年男子叫道。


  范增等人定睛望去,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子嬰身後秦兵扛著一隻剩右臂之人,未作絲毫包紮,鮮血流淌一路。


  「是他.……魏假……他竟還活著,還被子嬰所擒?!」范增驚道。


  「終究沒逃過秦人的屠戮啊~」呂澤語帶調侃,「諸位若依在下直言,無需等待子嬰屈服,大軍攻入函谷關便是。濟北王以為如何?」


  「此言有理!」青年男子連連點頭,「田榮對霸王不滿,其後果反,子嬰曾揚言為被坑殺的秦兵報仇,又得了巴蜀,日後必成大患!」


  范增不由冷笑,這些人中只有田都是甘願隨他而來無所圖,其餘人皆是想從中獲利。偏偏大軍主力是他所帶,河南毗鄰秦地,卻只帶了兩萬,而呂澤竟未派一人。


  「不急,且看子嬰如何抉擇,問問西魏所佔城池幾何也好。」范增說道。


  子嬰行至長几案旁,身後魏假滴答流血聲被眾人聽的清清楚楚。


  「唉,秦王好大的架子啊。」范增率先開口,「老夫曾讓秦王夫人求秦王赴宴未果,今日偏要老夫親自登門。」


  夫人?


  子嬰微作思考,便猜到是范增告知了薄夫人。薄夫人入秦未向范增稟報些秘辛,范增當知此人不可用。此刻說這種話,不免有調侃宮人之嫌。


  「老東西,你在找死嗎?!敢肆意秦王宮人!」陳賀怒罵道。


  范增面露難堪,礙於身份不想與陳賀爭執。


  呂澤見狀,連忙笑著解圍道,「秦王夫人乃是范增先生所送,范增先生只是以實相告罷了,秦王無需動怒。倒是陳統領曾為本侯效力,未至一月便投誠秦王,何敢在此狂吠?!」


  陳賀聞言,頓時緊握雙拳,「呂澤,你來的正好!孔藂的仇今日,便要你償還!」


  陳賀飛身撲向呂澤,結結實實撲倒在地,揮舞拳頭,拳拳到肉。


  范增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呂澤瞬間已被打的鼻青臉腫。


  「打得好!」申陽心怨呂氏架空劉邦,暗暗叫好。


  「子嬰!你的臣子如此無力,還不管教一番?!」范增起身叫道。


  「寡人的臣子輪不到爾等指指點點!」子嬰怒道,威壓之氣掃的范增一愣。


  「你……你若不管便休怪老夫代勞了。」范增急道,「來人,將這無禮之徒拖下去砍.……」


  電光火石間,子嬰手中的宇宙鋒緊貼范增喉嚨,身旁護衛連劍還未拔出。


  「范老頭該知曉寡人為何敢來赴宴了吧?!」子嬰懶得去看范增。


  此次赴宴本是該卸下子嬰的兵刃,卻未料到陳賀先生了事端,以至此狀……

  「子嬰,速速放下佩劍!不然大軍齊上,讓你屍骨無存!」護衛嚇唬道。


  刷——


  呲——


  范增護衛的頭顱滾落在地,停靠在范增腳邊。


  子嬰步步走到范增身後,「范老頭,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便看看寡人能否殺你再脫身,如何?」


  「秦王.……秦王誤會了,我等乃是相助秦王驅逐魏王豹,老夫非君,陳統領無禮亦是無妨……護衛得罪秦王,該殺,該殺!」范增開口道,不敢擦去臉上被濺射的血液。


  「既知寡人為君,爾如何還敢坐這坐北朝南之位?嗯?」子嬰冷聲道。


  「老夫……老夫這便讓位……」


  「晚了!寡人改主意了。」子嬰笑道,「爾等解釋為大秦之事而來,亦是無需隱瞞。寡人今日便殺了爾等,豈不解我大秦之危?」


  田都聞言,慌忙起身,「子嬰,你想多了,此次聯軍統領乃是司馬龍苴統領。范增先生若身死,秦國可承擔不起後果!」


  「哦?」子嬰輕瞥大軍前蓄勢待發的魁梧身形譏笑,「項羽最信賴的統領皆來此地,若寡人不殺他,他又豈能保證善罷甘休?!」


  「這.……」田都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呂澤被不斷毆打,剛剛劇烈的慘叫聲漸漸變小,已然奄奄一息。


  「想殺便殺吧,有寡人再次,沒人敢動你。」子嬰淡淡道。


  「諾!」


  陳賀聞言加重手中的力氣,欲要給其致命一擊。


  「初次見面,秦王便下殺手,如此行徑似是不好吧?!」北面傳來一道陌生男子聲音。


  陳賀四起的殺意瞬間忍下,跟隨子嬰朝北方看去。


  面黃肌瘦,雙目卻炯炯有神的白髮老人攜帶大軍而至。


  「子嬰,你儘管殺便好,在下保證周呂侯一死,你無法活著回關!」老者輕聲道。


  「你是何人?也想找死嗎?!」陳賀仇恨無處發泄,不由怒道。


  「老夫便是當年的被嬴政流放之趙君,趙王……遷!說來還與秦王是同源呢。」老者面色無波。


  子嬰瞬間懂得了老者為何為呂澤開口,趙王遷當年被始皇流放,其地正是被呂澤攻佔的南郡!


  「呵……呂澤的動作倒是夠快的,攻下南郡便能尋到閣下棲身之地,甚至還可讓閣下前往代地。」子嬰笑道。


  趙王遷見子嬰知曉其身份絲毫不驚,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呂澤還是費勁禮數才請他重新帶兵,子嬰似乎並未瞧的起他.……

  「這還是敗秦王所賜!!」趙王遷怒道,「趙歇被陳餘所制,本王急於歸趙為其解圍。豈料趙國如今竟被匈奴與董翳所侵,毫無招架之力。老夫這才捨棄趙地,帶著趙國將士前來找爾報仇!」


  趙王遷越說越氣,身體直顫,「子嬰!你我等人皆是九州之民,如何要派臣子說服匈奴攻趙?!」


  「順我者常,逆我者亡!」子嬰毫不在乎,「冒頓曾親征秦地,而後退兵。閣下若真有能力,便無需在此責備寡人。還敢直言,捨棄衛國而來,真是羞對趙氏先祖!」


  「子嬰,你.……」


  趙王遷彎腰半晌,堪堪平息胸中之怒,「本王今日非是與你爭論是非,范增先生十萬大軍加上本王的五萬人馬,定讓你與函谷關灰飛煙滅!」


  「那寡人可殺呂澤了。」子嬰不為所動,「陳愛卿動手吧。」


  「王上,不可!」陳賀咬牙道,「臣是想報仇,但此番若強行行事,王上已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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