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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毀殺

  臨江國,都城江陵。


  本來虎目威容的共敖披頭散髮癱在寢宮之中,几案被砸到粉碎,酒爵傾倒在地,滿屋子的狼藉。


  「借口,都是借口!!」共敖咆哮道,「英布的夫人被刺客殺死在臨江國,也算在寡人頭上?!英布是個強盜,他開戰便算了。吳芮也看不出來是陰謀?!」


  一旁處理的細腰宮女小心翼翼低著頭,生怕共敖氣急之下出事。沒有共敖的同意,她們也不敢輕易幫他收拾。


  「好好好……都是好樣的.……這世上的諸侯沒一個好東西……」


  共敖忽地四仰在地,半眯著眼睛不知看向何處。


  一臉戾氣的絡腮鬍子男子出現在門口,「英布殺了懷王,王上是懷王柱國,他如今此舉亦是常理之中。」


  「黃統領……?!」共敖側目看向男子,「黃統領敢擅闖寢宮,是要刺駕不成?也好,也好,黃統領曾是英布的舊識,趁著臨江大軍對付二國之時,砍下寡人的頭顱送給英布吧。英布定會給黃統領封侯賞地的……」


  「臣絕無此意!臣只是擔憂王上的身體,故親來至此。」黃極忠急道,「王上不必憂慮,公子已經發兵去了南陽,定可抵抗英布。臨江最擅水戰,吳芮想從水路攻臨江也斷斷不會得逞。」


  「呵……黃統領少假惺惺的了,寡人奪了統領的兵權,軟禁江陵之中,恐怕心中早就積怨已深了吧?想殺便殺,寡人成全統領便是了。來……今日便砍了它!」


  共敖說著,強行扭轉身體,將頭湊到黃極忠腳邊。


  撲通——


  黃極忠連忙跪地要扶起共敖,被共敖甩手推倒。


  「速速砍下寡人的頭,這是王命!」共敖虎目圓瞪吼道。


  「王上.……這又是何必呢?!」黃極忠腦袋狠狠磕在地上,「幾日前……常山王張耳的使臣貫高便想說服臣刺殺王上,被臣斷然拒絕。臣對王上忠心耿耿,王上何故猜忌臣至此地步?!」


  「哼……」共敖不屑一笑,「英布身邊都不是好東西,黃統領也是因觸犯刑罰才被發配驪山的吧?你不殺寡人,或許只是因時機未到罷了。鬼知道,你和英布有什麼勾當!」


  黃極忠有苦難辯,他觸犯刑罰只是因為秦國刑罰過於苛刻,反了小過後被嚴懲后,心中氣急便開始刻意與秦律作對,最後一躍成為強盜首領。在驪山之時,他便知道和英布不是同路人,所以分道揚鑣。


  楚懷王是名義上的伐秦盟主,共敖又是楚懷王的柱國,臨江便是黃極忠最心儀的選擇。


  英布未殺懷王前,君臣二人還算是和睦。如今,共敖想殺黃極忠只差一個借口!


  擅闖君王寢宮,這個罪名足夠黃極忠被殺,但偏偏又到了用人之時.……

  殺不殺?用不用?共敖也搞不清楚該如何抉擇。


  「無話可說了吧?那寡人便將黃統領以擅長寢宮之罪論處了!」共敖嚇唬道,他深知以黃極忠的脾氣定會不甘心的辯解,也正好趁著黃極忠心急,好從嘴裡套出些東西來。


  「臣願為王上肝腦塗地,但如今不是死的時候,臨江還需要臣!」黃極忠猛地抬頭,額頭之上帶著血痕。


  「呵呵.……」共敖堪堪站起身子冷笑,「黃統領剛剛可是說,此戰無需寡人費心,如何出爾反爾了?這可又是欺君之罪了。」


  「臣並未欺君,對付九江和衡山的確不難,此外還需警惕巴蜀!」黃極忠急道,「若不提防,恐怕巴蜀的人半月之內便可奪下江陵!」


  「巴蜀?」


  「正是!」黃極忠解釋道,「英布為人奸詐,跟隨項羽征戰之時從沒有過單獨作戰,皆是有人隨同。英布舍妻求戰,隨同他的人絕對不會是吳芮,子嬰心念英布坑殺秦軍之仇,不會與其合謀。唯一能隨同的只能是巴蜀!」


  「倒是有幾分道理,呂雉奪權后,巴蜀行事沒有規矩也正常.……」


  共敖喃喃道,心中卻是另一番謀划。


  他從未聽過什麼英布與人協同作戰,全當成黃極忠在撒謊。


  九江兵強馬壯,吳芮實力非凡,臨江對付二國極為吃力。黃極忠卻告訴他西面防守,擺明了就是讓那二國更有機會滅掉臨江。


  其心可誅!


  「那依黃統領之言,寡人該當如何?」共敖面色陰冷問道。


  「回王上,讓公子對抗九江的五萬大軍歸來一半,由臣來率領駐守在夷陵。巴蜀若敢進軍,便是他們的死期!」黃極忠激動道。


  「那對付衡山的三萬人馬呢?」共敖問道。


  「衡山國一怒之下的威力不可小覷,臨江仗著地勢才可堪堪防守。臨江無需應敵,三萬大軍拒守些時日,再派說客告知吳芮緣由,便可退兵!」


  共敖徹底「摸透」了黃極忠的心思。


  不抗九江,反倒抗巴蜀,衡山,這全都是在為英布著想!叛臣!

  「黃統領真的以為兩萬餘人馬能對付英布?」共敖在給黃極忠最後一次機會。


  「這.……」黃極忠有些犯難,開口道,「恕臣直言,公子的五萬人馬也不是對手。英布應是做好了萬全之策才出兵,去再多的人都是送死罷了。南陽本就管理空虛,眼下倒不如送給英布。王上拒守襄陽,只佔南郡方為上策……」


  「上策?好一個上策,臨江國只有南陽郡和南郡二郡,這種上策便是捨棄掉富饒的南陽?讓英布不費一兵一卒吞下臨江國大半?」共敖殺意已決吼道,「寡人早早便知道你居心不良!果然是這樣!」


  「王上何必只看一時的得失?!來日方長。」黃極忠苦勸道,「南陽已是死地,何故為了死地損兵折將,傷及國本?」


  「閉嘴!!」


  共敖忽地伸手一揮,寢宮兩旁頓時飛出數道飛箭,將黃極忠射成血泊中的刺蝟。


  黃極忠口吐鮮血,奄奄一息,雙目輕眨,不甘心的看著共敖。


  「王上.……臣真的是一心為國.……」


  「這些話你留著說給鬼聽吧,興許它們愛聽。」共敖抬腿踢翻黃極忠。


  「啊!!!」


  側後放的箭支全部扎進黃極忠的胸膛,疼的黃極忠雙眼吐出,渾身劇顫。口中還要說著什麼,卻無法再發出聲響。


  「都出來吧,把這個沒用的東西扔出去。」


  共敖隨意揮著手,兩旁屏風之後四個披甲侍衛齊齊走出,抬起黃極忠的屍體離開。


  共敖坐回床上,暗暗嘆氣,一個將領能一路走到寢宮不被阻攔,臨時埋伏的弓箭兵,都是他的一手安排的,只是想知道黃極忠究竟是何居心。


  想不到是最壞的那種結果。


  共敖本想著,黃極忠若是被嚇到老實交代和英布的種種勾當,今日也不必非死不可。


  到時候解除軟禁之身,再派黃極忠對付吳芮,還能為他留下寬厚君主的美名,一舉兩得。


  「唉,寡人可以不計較你是強盜出身,卻不能輕易饒恕叛臣!」共敖搖頭喃喃道,「口口聲聲為了臨江,或許你死了才是對臨江最大的好處了。」


  有實力的人才不為他所用,共敖心中有些失落。


  咕嚕——


  一個宮女輕抬腳踢走了染著黃極忠鮮血的酒爵。


  「愣著幹嘛呢?!」共敖皺眉,伸手指著地上的血跡,怒喝著驚恐的宮女。


  「奴婢.……這便去找東西擦拭。」宮女強定心神,逃也似的離開寢宮。


  「唉……真是不像話.……咳咳咳.……寡人死後必定……讓你們陪葬!」


  共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面色病態的潮紅。太醫令早就告訴過他,最多還能撐過明年而已。剛剛為了不再趙極忠面前示弱,刻意強裝體健。


  「必須.……殺了叛臣,殺了不聽話的奴才.……方能給尉兒.……留下完好的臨江國!不能讓他們任意妄為.……」


  共敖四肢無力,雙目閉合癱軟在床,嘴角隱隱還帶有血跡。


  「明日要先從哪一個殺起呢……」共敖滿腦子都是要殺的人。


  「報!王上,大事不好了!」肥胖的太監驚慌的跑到寢宮外跪下。


  「又有何事?!」共敖強行坐起身體,怒瞪著太監,「又是何人敢裡通外敵?!」


  「非是叛臣,是.……是魚復城的人發覺巴蜀數百船隻入了江水,似是.……似是要來攻打臨江國!」太監伏地喊道。


  魚復城在大巴山和方斗山的交接處,緊鄰江水而建。是臨江國離巴蜀最近的城池,共敖為了防備巴蜀,早早在哪裡設下人員監視。


  共敖通體皆寒,獃獃的看著地上殘留的一攤血跡,「黃統領沒騙寡人……真的被他說中了.……呂雉賤人也敢如此?!看寡人不親手殺了她!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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