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英布攻心
九江國東有楚國,南有百越,北方雖說是弱小的河南國和韓地,礙於西魏和楚國在,英布不能輕易動手。
唯一能被英布動兵輕取的諸侯國,只有西方還效忠楚懷王的的臨江國。
英布將除了葛梁的所有男子分配了任務,賁赫帶著他們前往軍中操練。
王庭之內,葛梁仍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暴戾的英布卻出奇的有耐心,端坐王位靜靜看著葛梁。
符離葛嬰非王非侯,卻能在陳勝軍中憑藉軍功穩居統領之首,無論是江湖俠客,地方隱士,還是列國舊臣,只能甘居其下。
「九江王不必強求了。」葛梁開口道,「我葛家若是安居符離,埋頭於耕種,斷然不會有刀兵之災。王侯將相是不是天生的貴種,在下不知,只知道葛家沒有這個福分。」
「不必如此低落,葛家可是寡人看好的將相之家。」英布語氣決絕,「是陳勝,是他沒有稱王的命,這才連累了葛嬰老兄!」
英布連忙起身,懶得顧及為王的身份,跪坐在葛梁面前。
英布伸手指著東北方向,急道,「當年『假王』吳廣率重兵久攻滎陽不下,陳勝統領田臧急不可耐,假傳消息殺了吳廣。他們不知道那個時候,周文已經繞道打過函谷關了。只要田臧有耐心,吳廣和周文合兵一處,秦國的天下早就是陳勝的了。阿梁,你說這是不是陳勝沒有福分?」
「那個時候,家父已經不在了。天下是誰的都無妨。」葛梁低聲道。
「阿梁還不懂嗎?」英布急勸道,「葛嬰老兄若是在,輪不到吳廣那個廢物帶兵,區區滎陽早就攻下來了。是葛嬰老兄跟錯了人才會被殺。」
葛梁默默嘆氣,他父親死後,家中只能靠他苦心耕種為生。
本來敬畏父親的鄉親,也莫名的刁難葛家。項羽奪得天下后,葛家身為陳勝舊臣,在楚地符離也是被人時常譏諷,排擠。
「這些年,葛家的日子不好過吧?」英布問道,「只要你跟了寡人,把家人接到九江,助寡人奪得天下。你要什麼,寡人便給你什麼。」
「九江王看錯人了,在下幫不上忙。」葛梁拒絕道,「鄧通意氣風發,該是會盡心征戰,協助九江。他父親鄧宗曾率軍攻下九江郡,他日,鄧通也當如此。」
「鄧宗算個屁!」英布罵道,「只會開倉放糧收買人心,派數萬人打一個人心背秦的楚地有什麼好稱頌的?最後還不是兵敗而死!」
「周文曾是春申君黃歇的門客,精通兵法,能推算使臣吉凶。九江王可以重用他的兒子周昌。」葛梁淡淡道。
「推算吉凶,怎麼沒算到他自己會被章邯殺死?熟讀兵法,如何還會不敵秦國一個少府?」英布不屑道,「他本是魏人,熟知入函谷關的地形罷了,這才能繞路入關,僥倖贏得虛名而已。」
「除了這兩位,還有鄧說,武臣,朱雞石,余樊君.……都是一時名將,九江王找到他們的後人,亦可助九江成就霸業。」葛梁說道。
「這些人?哈哈哈哈。」英布忍俊不禁,「這話說出口,阿梁你自己都不會信吧?」
在英布看來,只有在陳勝起義最初時,和郡守,縣丞血拚的葛嬰算的上英豪。陳勝成了氣候,人心背秦向楚,其後率軍征戰的將領都是借勢罷了。
何況葛梁說的這些人,徒有官職虛名,或死於陳勝軍中內亂,或被章邯急攻下不堪一擊而亡,就算僥倖存活投奔了項梁,再被委以守城重任,也很快被攻破。
能被英布看中,可拉攏的人都在九江了,葛梁只是在推脫罷了。
英布不怒反喜,若葛梁真的想安居田野,不會知道如此多的將領名號,葛梁還是心有不甘。
「唉。」英布故意嘆氣道,「時勢造英豪,葛嬰老兄已經錯過一次大好時機。幸好時勢還未過去。阿梁若是抓住了,葛嬰老兄即使身死,也會被後人記住是豪傑之父,後世文人若是苦心查史,還會驚嘆葛嬰老兄的功績。若是錯過了,葛嬰老兄就真的只是一個被陳勝殺死的冒失之臣了!」
英布語氣抑揚頓挫,葛梁被說的神色微動,父親的名聲正是葛梁最在意的。
「那……九江王有何打算?」葛梁忽地問道。
「當然有。」英布笑道,連忙拿過地圖,打開放在葛梁面前。
「秦王子嬰有關隘為阻,姑且讓他先和董翳斗著。巴蜀雖有能人,但也不成氣候,九江只需包圍壓制,管叫他們無力無處使。」英布分析道,「魏王豹,陳餘,田榮,臧荼,韓信才是大敵,卻又都在北方,與九江暫無戰事。寡人拉攏百越,先滅臨江國,再趁項羽不備,攻滅楚國,南方一帶唯九江為尊!」
英布說完,笑著看向葛梁,他認為此計劃乃是恰逢其時的上上之法。
衡山王吳芮就算再強大,也是個毫無野心之輩,還是他的岳父,定不會阻撓他。
南方若定,只管靜看北方諸侯廝殺,再與燕王臧荼同謀一一攻之。最後滅掉臧荼,成就霸業。
葛梁眉頭微皺,不住的搖頭,「此計乃是九江招致滅國危機之法。」
「此話怎講?!」英布面色一僵。
「九江做大的前提是楚國滅亡,攻打臨江國若成,雖獲利極豐。項羽若知,定不會讓楚國周圍出現另一個強國,豈能不出兵討伐?」
「阿梁多心了,項羽被田榮纏住,無暇顧及九江。」英布笑道,「齊國若滅,項羽就算不將齊地併入楚國,也是陳餘和韓信的討伐目標。那時他們亦是緊鄰楚國。寡人還幫項羽殺了楚懷王,他沒理由先打九江。」
「絕對會先伐九江!」葛梁篤定道。
「憑什麼?」英布心中有些發慌。
「就憑項羽攻打齊國,久攻不克!」葛梁說道,「算起國力,天下十八路諸侯最強的五位,加在一起都不是項羽的對手。項羽親征打個齊國都如此費力,九江王就不覺得怪異嗎?」
「阿梁的意思是,項羽未用全力?」英布摸著下巴思索道。
「連半力都未用上。」葛梁搖頭道。
「這又是何故?」
「原因當有二。」葛梁分析道,「其一便是派兵防備九江偷襲,此次攻齊,項羽帶了鍾離眛,未帶司馬龍苴。司馬龍苴常和項羽分兵作戰,想必已帶兵埋伏在九江周圍。其二,故意僵持給其他諸侯互相攻伐的時間,待到齊國一滅,項羽便能有理由再伐別國。九江王攻打臨江便是留給項羽的借口。」
葛梁頓了頓,繼續說道,「諸侯若想奪得天下,或先統南,或先統北。北方強大諸侯過多,統北過難。可統南的九江才是項羽最在意的。」
「如此說來,寡人還不能攻打臨江國了?可如此一來,九江便無法強國。」英布急道,南陽那塊土地他早就心動了,留給廢物共敖,他心有不甘。
「臨江國可攻打,但絕對不能以為項羽被纏住,便對楚國出兵,那是尋死之道。」葛梁解釋道。
英布低頭望著地圖沉思。
「事成之後,寡人把攻打臨江國的罪名推給巴蜀,對外宣稱幫共敖報仇,佔據南陽只為圍攻巴蜀。但……恐怕寡人剛剛出兵,司馬龍苴便發兵九江,等不到推脫之時.……這可如何是好?」
「九江王忽略了一點,河水之南可不止九江一個強國。」葛梁指著臨江國南方,「衡山王吳芮手下百越兵強悍,只是因為不好戰,便總被諸侯忽略。若是用計策讓他先出兵別國,項羽會更忌憚。」
「岳父?這不太好吧。」英布皺眉道。
英布雖不敬畏吳芮,但也是把吳芮當成後盾看的,為了一塊南陽,如此犧牲一個強國他覺得不值。
「衡山王吳芮本是秦國丞相李斯親封的『鄱君』,曾幫助秦國穩定鄱陽一帶,只是見不慣名不聊生才響應陳勝。見陳勝無德,陳勝死後他未幫其復仇,重整兵馬,反而跟了名聲更好的項梁。這種人心有大義,斷然不會因為九江王是他的女婿便發兵相助,生死都無妨。」葛梁提醒道。
「寡人對吳氏不薄,寡人不信大義之人會不顧骨肉親情。」英布搖頭道。
「親情會顧及。」葛梁忽地緊閉雙眼,「但九江王和項羽一同坑殺了二十萬秦軍,早就讓吳芮心寒了,這就是他絕不出兵的理由。」
「有些道理.……這群大義之人就是麻煩。」英布皺眉罵道,「恐怕他未派兵跟隨項羽,也是因為此事。」
「九江王能放下就好。」葛梁沉聲道。
「哈哈哈……」英布忽地露出邪笑,「寡人本來也沒把他當成親人,談不上什麼放下。」
「在下.……說的不是對吳芮,是對夫人!」葛梁咬牙狠下決心來,「若想讓衡山王吳芮出兵臨江,必須讓九江王夫人死在臨江王手中!如此才能為九江王吸引楚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