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斷去執念
「叫的越大聲,楊騎將就越用力些。」子嬰催促道。
議事堂外,呂馬童漸漸沒了聲音,子嬰重新躺回床上。
昏暗的燈火下,憔悴的章邯緩緩開口,「王上想如何處理罪臣?」
「就算章少府送還了雍地,百姓也會不會原諒你的,想去哪裡便自便吧,寡人不為難你。」子嬰閉眼道。
「罪臣已如喪家之犬,無懼生死。」章邯苦笑道,「不過王上是不是忘了答應罪臣的事?那個人的身份.……」
子嬰搖頭,秦徒一直沒帶回消息,「蒲大統領」異常神秘。
「呵,看來這就是罪臣的劫數了。」
「寡人會給章少府些錢財,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遠離諸侯紛爭,或許就能忘了這些了。」子嬰說道。
章邯苦笑未答,那個人是他一生的轉折點,恐怕一輩子都忘不掉。
子嬰有些不忍,提醒道,「那個人和英布同時跟隨項梁,和英布關係密切,寡人猜測他是楚地之人。」
「楚地之人?」章邯喃喃道,「項羽素來愛用親人,其次便是鄉人,國人。那人有大功,若是楚地之人,怎能不受重用?」
「這倒也是啊……章少府也說過項羽沒有秘密鬥士……」
子嬰思索著,突然眼前一亮,「除非這個人忠於的是楚懷王,而不是項羽!項羽素來看不慣楚懷王,這就是他不受重用的理由!」
當年項羽被韓信設計,十面埋伏都不見「蒲大統領」支援,或許也是因為項羽殺了楚懷王,逼得那人見死不救。
「秦徒傳來消息,楚懷王昨日在彬縣被英布的人殺了。」尉繚提醒道。
「英布的人?他也真是夠大包大攬的。」子嬰暗笑,當年被項羽派去殺楚懷王的人共有三個人,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這次英布獨受罵名了。
「其他諸侯只知道是項羽的意思,還不清楚是英布乾的。」尉繚說道,「諸侯」
「寡人曾想暗助其他諸侯,讓楚軍受窘,逼得項羽不得不調動那人,如今看來晚了一步。」子嬰說道。
「不勞王上費心了。」章邯緩緩起身,「既然他是楚人,罪臣便到楚地隱居,只要罪臣不死總能找出他的身份。」
章邯急不可耐,拱手就要離開。
尉繚捋著鬍子笑道,「那人的確在楚地,只不過不是楚人,章少府若是聽的秦王的,一輩子都找不到他。」
「什麼?」章邯猛地駐足,徹底糊塗了。
「擁立楚懷王會被項羽排斥,但秦王有沒有想過,若是那人因為誤了項羽的大事才被排斥呢?」尉繚說道,「即使巨鹿立了大功,卻也險些害死項羽。功過相抵,項羽仍舊舊怨在心,楚軍才對他諱莫如深。」
子嬰見尉繚言辭確確,似乎很清楚那個人的身份。
「項羽任人唯親,所以寡人猜測其為楚人。」子嬰直言道,「不然他怎麼能和,項羽手下立功最多的英布親近?」
「這麼簡單的理由都想不通了嗎?秦王真是該吃些東西了。」尉繚笑道,「老夫說了,那個人犯了錯。英布最喜歡拉攏犯錯受刑之人。」
章邯隱隱看到一絲希望,急忙跪下,「老先生,還請盡數告知在下。在下殺掉那人後便唯先生是從!」
子嬰側著身子,激動不已。燈火昏暗之下,神秘的蒲大統領身份,或許就此揭開。
尉繚略有遲疑,「章少府若能回答老夫個問題,老人便會告知。」
「先生請問!」章邯急道。
尉繚直視章邯雙眼,「秦國有個十二歲便成為上卿的神童,名叫甘羅,是左丞相甘茂之後。老夫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這是什麼問題?」子嬰暗暗嘀咕。
甘羅是呂不韋的門客,以言談著稱,說服趙國割給秦國十餘城,因此被拜為上卿。當上上卿的同一年,甘羅便身死。
據說是病死,子嬰絲毫不奇怪,古人壽命很短,除了戰死就是病死。
就算是被害死,也和章邯毫無關係,那個時候的章邯只是個少府罷了。
「這個有些為難章少府了吧?」子嬰解圍道。
「答上一個問題,便能破解夢魘。不算為難。」尉繚淡淡道,「章少府,切要小心,你只有一次機會。」
章邯跪在地上苦思冥想。
子嬰懶得再想,蒲大統領的身份就夠難了,又來了個甘上卿。既然尉繚知道,以後再問好了,興許尉繚能告知他。
章邯靜靜的跪在地上,眉頭緊縮。
天空中最後一點光明消失,章邯緩緩睜開雙眼。
「在下知道了,是天意。」章邯答道。
「什麼?你猜不中也別亂說啊。」子嬰急道。
「章少府說對了,正是天意。」
尉繚欣慰一笑,低頭對章邯小聲說著什麼,章邯時不時回復幾句。二人聲音極小,子嬰完全聽不到。
「鼓弄玄虛。」子嬰抱怨道。
半晌后,章邯身上陰鬱之氣消失一空,笑道,「老先生大才,在下領教了。」
「章少府悟性過人,全是自身的功勞。」尉繚笑道。
「說什麼呢?」子嬰急了,「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章邯朝著子嬰深深叩拜,「多謝王上幾日來的費心,罪臣已知道那人是誰,卻不打算報仇了。一切皆是命數,罪臣不再執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