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章邯的噩夢
呂馬童一驚,「他?御史大夫?別把文武百官帶壞了。」
子嬰瞪了他一眼,呂馬童把後半句話咽回肚子。
「寡人坐櫟陽觀天下變,陳大夫近日姑且休息吧,若有錢財需要,儘管告知寡人。」子嬰認真道。
陳平在劉邦手底下時,可是干過收下屬賄賂之事,先給一定的錢財防止這種事再發生。
「臣從楚地來時,范增給了臣百金,足夠花銷了。」陳平起身拱手,「臣這就帶項莊回驛站休息,他日定叫他臣服大秦。」
「那寡人等著陳大夫的好消息。」
項羽死後,墨楚也曾幫助劉邦對戰匈奴,在陳平的口才下,即使項羽仍在,讓墨楚幫子嬰做一些事不算難。
「還不送送陳大夫?」子嬰對低頭置氣的呂馬童說道。
「諾!」呂馬童抬起頭,「陳大夫,快點走吧。」
陳平搖頭輕笑,和呂馬童扶起墨楚離開行宮。
櫟陽天朗氣輕,西方的天空中飛來人字形的三隻白色的鴿子。
「飛奴進門了,夫人接見一下。」子嬰笑道。
採薇手端盛水的瓷碗,笑著從屋內跑出,隨手灑下一把小米。三隻鴿子落地便點頭啄食。
採薇面帶微笑,端詳著鴿子進食,「這些小傢伙居然真的認得地方。」
「這種事情靈焚師傅應該教過夫人才對。」子嬰調侃道,「怕是一心只顧報仇,完全沒往心中記。」
商代中期的貴族就已經養鴿子,且熟知鴿子認路的能力。可惜當時沒有紙,若想用鴿子送信需用絹布,極其不方便。古人又擅射,招搖的信鴿
幾乎不可能完成任務。到了漢代紙張發明,信條攜帶方便,且不易被人察覺,信鴿才漸漸成了通信主流。
這些信鴿還是櫟陽的秦徒們閑時飼養的。
「師父才沒教過我,生怕我用這些江湖手段去復仇。」採薇嘟著嘴幽怨道。
子嬰蹲下身子,拿下鴿子腿上的書信,笑道,「常識也沒有,武功也稀鬆的,師傅不會只教你兼愛非攻吧?」
「才不是呢。」採薇桃花眼微眯反擊道,「師傅還教過我,齊人一妻一妾有違墨家的宗旨,男人就應該一個夫人。可惜他的二弟子有辱師門了,」
採薇裝作無奈的搖頭,「唉,師門不幸啊。」
子嬰忍著笑,打開信條,「章邯用送雍地的美女給寡人以求相安無事?」
「章邯要死啊?!」
採薇情急奪過信條,是身在咸陽的陸賈傳來的,章邯獨身一人正前來櫟陽見子嬰。
「騙子。」採薇白了子嬰一眼。
子嬰笑道,「章邯的雍國封地就是為了監視寡人,怎麼會討好求和呢。」
「他和項羽是一條心,武功極高,你小心點啊。」採薇叮囑道。
子嬰摸著下額沉思,想不出章邯此行何事,總不至於為司馬欣之事討要說法吧?
「他對項羽心存感激,還來偷偷見寡人,定是有極其隱秘之事。」子嬰笑道,「章邯順著馳道也馬上就到了,夫人還需迴避一下。」
採薇被子嬰剛剛的話弄的心中不放心。說不定章邯為了達成隱秘協定,真的給子嬰送女人。
「我和你一起見他。」採薇堅持道。
「你在這他肯定不會說的。」子嬰苦笑道。
「無妨,王上只需保證此事不再為外人知曉就好。」
儒中帶剛的聲音,出現在行宮門口,身材魁梧的黑衣斗笠男緩緩走進。
男子伸手掀開斗笠,正是章邯略帶憂鬱的臉。
「你怎麼進來的?!」子嬰一驚,把採薇護在身後,能被項羽瞧的起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王上莫慌。」章邯從懷中掏出一塊手掌大銅牌,「少府令牌還在臣的這裡,外面的人不敢攔的。」
「雍王如今在寡人面前怎麼還自稱臣?咸陽城下不是已經對項羽表示忠心了嗎?」子嬰不解道。
章邯長長嘆氣,「在下如今是霸王臣子,但專為大秦之事而來。」
年少高位身居少府,定陶意氣風發斬殺項梁,投降項羽后成為一國之君,章邯卻是沒法高興起來,反倒日漸頹廢。
二十萬秦軍的賬,記在英布頭上,記在項羽頭上,也記在司馬欣,章邯,董翳頭上。
「現在想起懺悔是不是有些晚了?」採薇呵斥道,「身為秦將就應該寧死不降!」
章邯苦笑,項羽襄城屠,城陽屠都是因為滿城軍民的抵抗,章邯當時實在料不到投降之人也要被殺。
人已經死了,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註定一輩子帶著這份罪,死後也會被人口誅筆伐。
這些罪名章邯認了,但投降這些日子來,有個人始終鬼魂般出現在章邯的夢裡。那個人不死,他連呼吸都感覺恐懼。
噗通——
高大的章邯失去全身力氣一般跪倒在地,額頭上冒出一陣冷汗。
「請王上替罪臣殺一個人!那人若死,罪臣自折雙臂謝罪!」章邯伏地道。
子嬰採薇對視,均是一臉困惑,章邯這幅樣子簡直比司馬欣還要低三下四。
什麼人能讓章邯如此地步?
子嬰能殺,章邯不能殺的。
項羽身邊的人!
「章少府說的那個人是誰?」子嬰問道。
章邯汗流如注,跪地緊閉雙眼,巨鹿前後的畫面重現腦海。
「那個人在巨鹿大戰之前,率領兩萬人馬切斷了王離統領的糧草線,之後屯於漳水之南,切斷我軍退路。逼得大秦只能和破釜沉舟的項羽決一死戰,致使我軍大敗!」
章邯眉頭擰出深深的溝壑,左右搖晃著腦袋,似要把那段記憶抹去。
子嬰沉思片刻,說道,「章少府說的那個人就是英布吧?」
「不是英布!」章邯抬起頭,咬牙直視子嬰的雙眼,「他在項羽手下的確和英布形影不離,英布雖然功勞最大,但那個人絕不輸於英布!」
「那他叫什麼名字?」採薇也是糊裡糊塗的。
「不知道……他好像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