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拍竿
楚兩千水軍懟上了三千黑甲軍。
如果僅從兵力看兩者相差不多,尤其楚國這兩千水軍還只是主力一部,他們只需堅持上一段時間就會有援兵來救。
但戰場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速度。
如果到戰鬥結束援兵還沒有投入戰場,那這些援兵就相當於沒有。
所以這不是項燕決策問題。
項燕第一時間就將用於策應的兩千水軍調往南面增援。
然而,這兩千水軍卻是逆流而上且戰場還有九里之遙,增援戰場少說也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趕赴增援原本也沒什麼問題。
因為按常理說楚軍至少能撐住半個時辰,畢竟秦水軍才不過訓練月余而楚水軍都是老兵。
然而戰場的慘烈及快速卻不是項燕所能想像的:
秦楚兩水軍卜一接觸便高下立判。
兩軍都是以方陣迎敵,雙方戰船各自從彼此間隙中穿插進敵戰船之間。
這情況通常是敵我雙方都對己方戰鬥力有信心希望速戰速決,因為這樣能與敵人戰船充分接觸。
從楚軍角度來說,他們的作戰任務是阻擊秦援軍。
楚將的猜想是這援軍兵力不會太多。
再加上楚軍又自以為是以有備打不備,於是楚軍當然對自己的戰鬥力有信心。
至於秦軍,那就不用說了……他們的信心是建立在裝備和識破敵人計謀的基礎上。
不過沈兵心下還是有些不安。
畢竟這是黑甲軍的第一次實戰。
車輪戰船能否起到預期的作用?
魏國降兵的士氣及戰鬥力能否撐起這場仗?
藤甲在實戰中是否會出問題?
所有這些都是未知之數。
不過在雙方戰船接觸后,沈兵一顆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秦軍戰船劈頭蓋腦的就是對楚軍一通亂箭,只打得楚軍一陣慘叫……
這並不是說楚軍不會放箭。
事實上兩軍戰船一樣都是一艘載二十五人。
問題在於兩軍的作戰人數不同。
正如之前所言,楚軍戰船需要十五人操控另十人作戰,而秦軍戰船卻只需九人操控另十六人作戰。
這一來秦軍射出的箭矢就要比楚軍密集得多。
更重要的還是秦黑甲軍人人身著藤甲船舷處還掛著大面藤盾做掩護。
於是楚軍射來的箭矢幾乎沒有傷害,要麼釘在藤盾上要麼就被藤甲擋著。
秦軍射出的箭矢卻並非如此……
楚軍必須要有幾人在船舷一側划槳,這些划漿的楚軍因為要有划水的動作所以不便在一側加上護盾,其只能加上頭盔、披膊增強防護。
這在冷兵器時代十分常見,就是加強沒有躲避能力的兵士的防護。
比如車兵的馭手也是如此,馭手在作戰時因為要駕車所以無法格擋也無法躲避。
於是馭手就有披膊和盔甲,另外披膊上還加了馬蹄形鎖扣。
所謂的鎖扣就是在甲片上凸出一塊金屬,這樣會使披膊凹凸不平,戟鋒或是箭矢攻擊不易穿透。
這防護可以說是步兵里最全面的。
水軍也同樣如此,槳手因為無法躲避和格擋,所以個個帶有披膊和頭盔,其頭盔兩側加厚,划水時有意將頭側往一旁便不懼箭矢。
然而這依舊無濟於事。
沈兵在練黑甲軍時是交待兵士攻擊前方三十度角位置的目標。
確切的說不是「交待」,而是戰時就是這麼訓練。
簡單的說,弓箭手只管射成角度的戰船而不去理會正側面的戰船,即便那戰船正在朝他們射箭……
其原因很簡單。
三十度角,那箭矢射出后便是大概率的斜插進敵船槳手面部及脖子這塊死亡三角區,槳手甚至想扭頭遮擋都困難。
反之,若是直接攻擊正側的槳手,那其實都是射在頭盔和披膊上的無效攻擊。
這訓練要說有什麼困難的話,就是古人對三十度角沒什麼概念,於是讓沈兵又費了點心思。
這其實也是一種協同:
自己攻擊斜上方的目標,側翼的敵人則交給後方友船。
這戰術十分有效。
因為楚軍槳手在第一時間就死傷慘重。
然後就出現沈兵之間所說替補尷尬:作戰人員必須替上槳手,否則戰船無法正常行駛,作戰人員替上槳手又會嚴重削弱戰鬥力。
更重要的還是作戰人員沒有槳手的特殊護甲,尤其是沒有披膊,於是替補之後活脫脫的就是個靶子,差不多就是一個個替上來送死……
秦軍車輪戰船就完全沒這方面的顧慮,他們的槳手分別在船頭、船尾,而且還用藤盾在周邊護著。
指揮這支楚軍的是個叫張杳的副將。
這兩千人的水軍原本只需派個軍候指揮就夠了,但項燕認為阻隔大梁水軍的援軍十分重要於是派了個副將。
這張杳一見這情況就意識到情況不對,趕忙打出旗號命人放出烽火求援。
另一方面又指揮水軍近戰。
張杳這個決定顯然是正確的,至少在他的認知範圍內是正確的。
若是弓戰處於下風當然不能這樣繼續下去,而應該把水軍當作步兵用纏上去打近戰。
於是楚軍戰船紛紛靠近敵船,然後探出長戟將目標勾住甚至直接撞上並試圖攻上敵船。
然而,張杳很快就發現近戰也不是個好選項,甚至更慘……
卻見敵戰船上類似桅杆似的東西往旁一轉,接著「轟」的一聲一塊巨石便從天而降砸了下來。
霎時靠近的楚軍戰船就被砸出一個大洞,有些甚至砸得失去平衡直接翻了船。
張杳見此不由面色大變,問:
「那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
但一旁的親衛卻沒人能答得上來。
那其實就是「拍桿」。
這拍桿也叫抬桿,它的構造很簡單,就是橫木一端立於戰船上另一端綁著個巨石並用繩索綁牢。
有敵船靠近時就將它轉向敵船的方向往下一放……
這是宋朝才有的東西,史書的記載是:「旁置抬竿,官舟遇之輒碎」。
沈兵用上它就是為了防近戰。
這一來張杳就頭疼了:
弓戰打不過近戰又及不了身,這戰又如何能打?
於是只得慌忙下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