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海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臨近東海沿岸，此處的居民大都以捕魚為生計，整日出海打魚。
與力田為生的農民老死田間巷陌一般，他們則是生於海死於海。
羅水是一個活了六十旬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來自東臨村的他寡居一人，媳婦死得早，死前未曾留下一男半女。媳婦死了後，羅水一直未曾再娶。
他是遠近聞名的捕魚高手，正如田地之中勤勤懇懇的老農，他則是大海中魚蝦喪膽的獵手。
他捕魚隨時能手，可朝廷處處打仗，苛捐雜稅不曾少漁霸也有，家中餘錢自然不會多。再加上這些年上了年紀，打魚這體力活也漸漸不支。
羅水身形幹瘦，個子在帝國偏南方人之中算得上高挑，興許是吃食匱乏的緣故，全身僅如一個骨頭架子一般。
他家產不多，隻有一條小舟而已。
對於莊稼漢，靠天吃飯，下了大雨，那可是老天爺賞臉，豐年的征兆，但對於他們這些捕魚為業之人而言，大雨便是斷了他們的根本，要了他們的命。
那些喜歡大風大雨的少年還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甚至有些最喜歡下著雨在水邊嬉戲，可他活了大半輩子的羅水可是知曉下了雨的海有多可怕。
表麵風平浪靜的海洋，時不時總要給人一個驚喜，嚇人的驚喜。
下了雨的海水波濤洶湧，一個不小心便會被一浪疊一浪的波濤打翻了船，運氣好點的興許還能被浪衝到了海岸，撿回一條小命，運氣不好，那便是屍骨無存呐。
今日天氣放晴，久久不曾出門在家坐吃山空的漁民紛紛趁著這敞亮日子架起小舟外出打魚。
在東臨村生活大半輩子的羅水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今日並非又是他一個人獨子外出，而是多了一個歲數不大僅**歲的小子。
這小子有些打魚悟性，與老頭羅水又是緊鄰著的親戚，自小聽說羅老頭打魚的事跡，那更是崇拜地不得了。
因此，老來無子無孫的羅水便稀罕地親手教這小子打魚捕魚的技巧。
別看他年紀大了，體力衰退了不少，可對於捕魚這一行，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蝌蚪比不上他！
今日羅水穿著一身蓑衣，頭戴上一頂帽簷極長的漁夫帽，手中拿著劃槳，倒是有孤舟蓑笠翁的講究味道。
羅水一張老臉罕見地掛滿了笑容，讓那小子坐在了舟上，大吼一聲，
“俺來，魚來嘍！”
羅水賣力地劃著槳便朝著大海深處裏麵鑽。
一些初與大海結識的小子經曆一兩次曆練便知曉了大海的威嚴神聖不可侵犯，打魚也一般僅僅在距離岸邊不遠處之地，不敢往裏麵走。
而他一個老漁夫，自備了幹糧與水之後，天氣老爺給他幾分薄麵，那可是敢往去個幾天幾夜的。
“人聰明，魚就不聰明些？他們可是知道越是靠岸邊，越是有人類出沒，所以啊，他們可不傻，不會乖乖的地往岸邊遊。
越是往大海中間跑，魚兒越多，可不是沒道理。
不過平常一些人哪敢往裏麵跑？
你小子悟性不差，若是跟著我打了幾個月的魚，估摸著我也就能將這滿身技藝教給你了。
你可不能小瞧咱們漁夫，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真當我們漁夫好當了？水下三尺功夫他們可知道？如何挑選看出何處有魚的功夫他們可知道？”
人一老，即便是沉默寡言碰到了小孩，也是碰到了天敵，毫無抵抗可言，話也就多了。
年紀雖小，但從小便被海風吹地麵色粗糙毫無嫩白之感的小子雙眼放光。
江湖人聽慣了在江湖上混跡那些高手的英雄事跡，可他們這些眼光不在天下隻在手中幾尺魚竿的捕魚人也是聽慣了那些在這個圈子厲害緊的人物，奉若神明。
“羅爺爺，我聽村子裏的人說，你當初可是被鎮上的大家族看重，每月例錢便給你四兩銀子，讓你為他們家族捕魚，一個月是四兩，一年便是四十八兩啊。
羅爺爺為啥當初你沒有答應下來？
還有，羅爺爺，你下海十捕十中，但凡有下海之時必然不可能空手而歸，而且每次收獲都是別人的一倍還多，村子裏的人都說爺爺會讓魚兒願者上鉤的妙法，真的假的？
還有還有”
羅水老頭子伸出幹瘦並不粗壯有勁的臂膀，使勁揮舞一下船槳，哈哈一笑道：
“小子，你說是在這大海上自由自在地自己捕魚舒坦自由些，還是被人家養起來，隻在人家家裏一眼便能看到盡頭的小湖小河裏捕魚舒坦？
人各有誌，其他人興許是相當那些有錢家的仆人下人，可咱雖賤命一條，也講究個做人昂首挺胸，不卑躬屈膝不是？”
“爺爺說得對！”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八歲多不來多少的小子從小不能出海，隻是在水邊學了些水上的功夫，並且在家學習洗衣做飯的活計，鬥大的字更是不認識幾個，一是沒那入私塾的錢財，二是也沒那閑功夫。
羅水正與那被自己看上眼瞧著眼順的小子說話間，陡然間不知名一股狂風呼嘯而至。
狂風之後便是陡然間天地不知名地變色。
羅水麵色一變，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歲數可活了不小，見過的世麵也多，知曉在海上如這般突如其來的情況不多，但每出現一次，便是足以要了人命。
海上討生活的人喜歡將這等天地之間突然變色風雨大作的情況叫做‘怒災’，海上的天，說變就變，可不就是大海娘娘發了怒，遭了災害？
羅水隨即便看到了遠處一個碩大的龍卷自水麵上而起，呼嘯起來，裹挾著水勢不斷襲擊而來。
海水之上有一疊蓋過一疊的波浪，那並不多見，而且是總所周知之事。
可這如沙漠上一般無根無源的水龍卷是怎麽一回事？
羅水活了大半輩，這等駭人聽聞的事兒，他還真未曾聽過見過。
不過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如今必須逃，即便是他想現在下去找他死去的媳婦，身旁這位生命鮮活的小子也必須要救出去！